第七十九章：《倾心交谈》
李芯民抬脚已经踩了过去，地上的饿鬼冲着李芯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邓洁已经来不及阻止，李芯民使尽浑身解数，踩在饿鬼身上。可是当看到饿鬼四肢缠在自己腿上时，李芯民懵了。
饿鬼已经开始顺着李芯民的腿往上爬，舌头又伸出来。
邓洁大惊，若是再让这饿鬼找机会寄附在人体内，想逼出来就难了。容不得他多想，冲到呆滞的李芯民跟前，翻手便是一记翻天印。
照饿鬼的身体，以及邓洁这一掌的力度，这饿鬼本该飞的远远的。出乎邓洁的意料，饿鬼只是翻了几个滚滚在远处。
在门外的人看邓洁时，已经带上了敬畏。
剩下的不多的人中偏偏不合时宜的响起一声嗤笑，很是刺耳。
人群纷纷看过去，一道身探头探脑的影从墙根走出来，看了两眼地上的饿鬼，脸上的惧色慢慢地消失，冲着邓洁道：“邓洁是吧！可以住手了！”
邓洁认得这人，先前和吴大顿在一块说风凉话的就是他。
门口有人不解的看着那人喊道：“刘赖三，人家高人办正经事，你个卖羊肉的瞎搀和啥？”
刘赖三头也不回，看也不看那人，依然看着邓洁，眼中尽是不屑，“怎么，听不懂？”
李芯民也不明白，甚至有些生气，可是刘赖三这时候陌生的样子让他有些不敢接腔。
邓洁眯着眼，他确实没想到，昨天晚上刚见了付伟和六清和尚，刘赖三便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见邓洁这幅样子，刘赖三又是一声嗤笑，讥讽的意味比方才还重：“姓邓的！我劝你一句，这趟浑水你还趟不起？”
呵，又是这句话，邓洁心中莫名的窜上一股火，压着声音看着刘赖三问道：“太早了吧！你怎么知道我趟不起？”
刘赖三似乎听了笑话一样，哈哈大笑，笑的很夸张，面目都有些扭曲，笑完喘着气指着邓洁：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要是换了你师父那老东西，倒还凑合，就你？滚得远远的吧！”
刘赖三很嚣张，虽然邓洁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嚣张的底气。
刘赖三突然发现自己的脚已经离地了，脖子间仿佛被一把钳子钳住了一样，喘不过气。
“你最好放开”刘赖三面色变了变，重新变回那副嚣张的模样，憋着红脸费力的又接着道：“我背后的人，你惹不起！”
邓洁与这刘赖三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如果非要算的话，那就是之前在门口斗的那两句嘴。
可邓洁心中就是生起了一股杀意，第一次对一个人莫名其妙有了杀意，看着那张脸，心中莫名的厌恶。
邓洁有股直觉，如果说付伟的出现只是来劝自己，给自己一个回旋的余地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出现，给他的感觉就是真的有一只手在暗中。
邓洁对眼前的刘赖三很反感，或者是说对于付伟和刘赖三口中的“背后那个人”反感。
“你背后的人我惹不惹得起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惹得起你！”
或许邓洁自己没发现，自从太平镇背上了杀业，沾了一身的煞气后，他整个人都暴躁了很多。
刘赖三心底突然有些发怵，有些不敢直视邓洁的目光，支支吾吾的道：“你……你疯了？”
邓洁依然定定的看着他。
刘赖三咬咬牙，“你先放开我！有个电话，我想你应该很有兴趣接！”
似乎是怕邓洁不放开，已经喘不上气眼前阵阵发黑的刘赖三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刘越不死的还有个徒弟吧？”
虽然已经是八十年代，可是电话机这所破旧的小县城除了医院和政府邓洁所知道的就只有邮局有一部了。
而刘赖三却不知从何处抱了一块黑色砖头一样的东西，插着天线，邓洁认得，在北京，那玩意叫“大哥大”。
更令邓洁意外的是，那饿鬼自从刘赖三站出来之后，就没了动静，甚至整个身子缩在地上有些发抖。
刘赖三所说的电话并没有让邓洁等多久，五六分钟的样子，便接通了。
“老洁！是我……”
电话那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只说了四个字，邓洁却目呲欲裂，愤怒的揪起刘赖三的前衣领口子，一拳砸过去，吼道：“你们抓了周小贤？”
刘赖三捂着脸吐出两颗带着血丝的大牙，鄙夷的看着邓洁，“真是个没脑子的！真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怎么这么忌惮你和那老头子！”
大哥大里周小贤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洁，别冲动！抓我，他们还不敢，再说老王的爷爷也在北京，你不必为我担心！”
邓洁皱着眉，低声道：“也有人找过你了？”
周小贤那边沉默了几秒，轻轻地嗯了一声。邓洁不急着回答，他知道，既然那些人敢让自己接这个电话，就一定会有些东西借着周小贤来告诉自己。
“老洁，饿鬼的事情，放一放吧！真是没想到，这是你第一单生意？”周小贤的声音有些古怪。
邓洁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可真是巧了！”周小贤语气带着笑，又郑重道：“我只是告诉你，饿鬼是灭不了的！”
“怎么可能？”邓洁失声。
“饿鬼有胎生有转生，这你知道，我不多说。可不管是胎生还是转生，只要是饿鬼，都是做人时背了孽债的。所以进入饿鬼道化成饿鬼，饿鬼要饱受尽饥饿之苦，直到洗尽身上的罪业才有重新投胎转世的机会。也就是罪业不消，饿鬼不死！”
周小贤喘口气，不等邓洁说话，又道，
“饿鬼道同我们人间道一样，都是一方世界！饿鬼只是一些人死后变相的新生，它不是鬼！”
这些邓洁是知道的，疑惑道：“既然如此，它们又是如何饿鬼道来到了阳间？”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良久，周小贤的声音才有些意味不明的响起。
“饿鬼是很少会害人的，它们迫切的想洗去罪孽，哪里还敢重新背上罪孽！老洁，想一想，之前的那支笔！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邓洁眼孔极快的收缩几下，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被人……”
话邓洁只说了一半。
“老洁，最大的妖魔鬼怪，是人！好了，我挂了！至于那饿鬼，交给你那面的那个人吧！”
话筒里响起挂电话的声音。
邓洁沉默了一路。拒绝了叶初初的挽留，邓洁出了李家便径直向邮局走去。
他心里实在有太多的疑问，有些事情他迫切的想知道，不然一直压在心底，那份压抑让他想大骂。
可以肯定的是，刘赖三来到这座小县城的日子是绝对比他长的，照刚才的情景来看，刘赖三在此处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饿鬼！
可是邓洁想不出，饿鬼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们如此看重。而且邓洁可以肯定，这座小县城里隐藏的像刘赖三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一个。
邓洁要打个电话，有些事他必须问。
邮局很远，邓洁找了车。拨通了口袋里那张纸片上的电话，电话那头响了几声，是一个女人很温和的声音。
“喂，你好，找谁？”
“找付伟！我没打错吧？”
刚问完，邓洁就知道自己多问了，因为他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喊“小琪，去楼上帮我拿瓶香槟！”
邓洁心中有些气，喝的倒是不错，还香槟！
女人说道：“付少！有人找您！”
“找我？”付伟的声音有些诧异，然后是脚步声，应该是付伟来接电话了。
“喂，你谁啊！什么事快说！”
慵懒的声音，让邓洁心中更加腻歪，“呵，付少？日子过得可以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出一道轻笑声，
“我当是谁啊，希客啊，怎么，来北京喝点？”
“才多大会的功夫，你跑的倒挺快！喝酒的事以后再说吧！”
“飞机刚到北京，你就打来电话，早一会可就找不到我了！”付伟半开玩笑。
邓洁吸口气，并不接付伟的话头，正色道：“我有些事问你！”
电话里传出点烟的声音，
“问吧！”
“饿鬼被人带走了！”沉吟片刻，邓洁才说道。
付伟似乎不意外：“你见到那些人了？邓洁，我说过的，饿鬼的事情你不要问，你可以安安稳稳的再过些日子的！”
邓洁有些不耐烦。打断了付伟的话：“别废话了成吗！”
邮局里工作的姑娘怪异的打量了两眼邓洁。
“真是个暴躁的家伙，我说你这脾气得改改了啊！”付伟骂了声，沉声道：“问吧！”
邓洁组织了下语言，想了想：“我想知道今天带走饿鬼的是什么人？”
“就问这个？得，你听好了！他们这些人，都是那个势力的人，通俗点讲，这些人是很早就被人安排下去的，就像以前的地下。党一样！不过他们都是道家弟子！”
“那饿鬼呢？”对于刘赖三，付伟这样的回答，并不让邓洁意外，只是刘赖三也是道家弟子他确实没想到。
付伟又沉默，低声道：“你先问下一个问题吧！你是不是还想知道那个势力是怎样的一群人？”
邓洁点点头：“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吧，他们提起来了我师父和刘越大爷，包括周小贤！我想知道！”
“我能不说吗！”付伟语气复杂。
“不能！”
跟付伟说话有些费劲，付伟不说话，邓洁也索性倚着柜台，一言不发。
“有人要开两生门！”付伟一字一顿，压着声音，吐出几句话。
邓洁手中的话筒却差一点拿不稳，失声道：”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邓洁把话筒凑到嘴边：“你说的是真话？”
容不得邓洁不吃惊，所谓两生门，一生阴，一生阳。就如同太极图案上的阴阳鱼一样，阴与阳，始终是紧挨着的，却永远不会交错在一块。
阴阳鱼中，黑鱼的眼睛为白，白鱼的眼睛为黑。白鱼中的黑点可以比作阳世中的那些没能进入阴间的孤魂野鬼一样，便是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可是这并不违背天道法则。因为真正意义上的阴阳始终是被隔开的，就像太极图案上的黑白之间的那条线。
那条线，就是两生门，也称之为鬼门。
现如今听到有人说要开两生门，身为道家人，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面不改色。
付伟的声音再次响起，
“邓洁，你仔细想一想！这个世间有鬼魂，那是因为人死后，因为各种原因进不得阴世，所以从某个立场上说，这样的鬼魂在阳世存在是符合天道的！可是饿鬼呢？饿鬼并不同于人死后灵体所组成的鬼魂，它们是切切实实存在于阴间另一个世界的，也就是饿鬼道，在饿鬼道，饿鬼的存在就像我们人活在阳世一样！”
付伟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我们能够遇到鬼魂等灵体，并不奇怪。可是遇到饿鬼道里的饿鬼你难道就一点没有想过这其中的缘由？早在好些年前，太祖一世英名，你真的觉得他会在老年做出这样一场几乎毁掉这个他一手经营出来的国家国运的荒唐事来？”
邓洁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没想过。
“你没想过也不意外，我早就说过，师叔他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付伟的语气有些捉摸不定。
邓洁问道：“他们成功了？”
既然饿鬼已经出来，邓洁认为两生门已开，并没有什么不对。他突然想起，那晚，那支笔。和刘越大爷所形容那支笔说成“阴间跑出来的东西！”
那只笔，也是从两生门来到这世上的？
付伟却一声嗤笑，道：“开？你觉得两生门会这么容易开，昔年诸葛孔明何等大能，只因为借了阴兵，蜀国下场如何？他自己下场又如何？”
付伟缓口气。语气有些沉重，
“那些人都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有道有佛，甚至还有常年不露面的巫蛊一脉，那些人都是一些疯狂的求道者！可是具体是哪些人，谁都不知道，所以太祖才不惜借一场、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想想吧，十年的动荡，这些人能留下来，会是多大的势力，甚至牵扯到国家里的人！至于你今天见到的那个人，只是那方势力其中最底层的一个杂鱼！”
“同样的，有那群疯狂的求道者，也有不疯狂的，比如你我的师父，刘越大爷、还有六清和尚等等！我不知道师叔他有没有跟你提过，那场十年，里，曾经也有国家高层帮助过他们，那是高层们的斗争，与我们无关。正是如此，所以说，那群人始终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因为彼此谁也摸不清谁的底细！”
“连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邓洁皱眉。
“知道一些，可是这池水太深了，钓出一两条鱼是没有用的！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群人曾在很多年前试着打开过一次两生门，可是不知为何出了问题，那只饿鬼也就是你要找的鬼母，就是那次唯一一只从两生门里逃出来的，所以他们才如此的重视！那群疯子想从饿鬼身上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两生门出过问题？为什么一点也察觉不到？”邓洁自言自语道。
“没有出过问题？嘿，你再想想！”付伟似乎想卖个关子，可是又一字一顿补充道：“阴兵借道！”
“唐山大地震？”邓洁不知想到了什么，惊道。
“没错！那是那次两生门出问题之后，留下来的遗患！邓洁，这趟水……真的很深！深到每一个人都不敢轻易涉足！好了，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们勉强算得上是同门，不知道师父会不会骂我！反正我现在劝已经没有用了，不管你怎样想，当你非要去过问那个被饿鬼上身的孩子的事的时候，你已经撞进了这趟浑水，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就这样吧，说的我口渴，我去和香槟了！要不要来一杯！”
付伟笑着道。
邓洁吐口浊气，也笑了，“算了！有机会吧！”顿了顿，邓洁又道：“谢谢你！”
电话那头传出一阵哈哈大笑，
“听见你亲口说一声谢谢真不容易哈哈！我挂了，再会！”说完，电话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