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城河鬼事

第八十章:《城河鬼事》

这几天县城东关那一片到处有人在传,说这座县城出了个年轻高人。

这些邓洁是不知道的,他正在开导何二。

何二闹着要去出家当和尚,一开始拦都拦不住,直到现在才好了些,都是刘神奇和尚那晚的超度惹的祸,那股念力一直在影响着何二。

他们这个圈子将来或许会有一场争斗,可是终归离邓洁还是远了些,至少,这些日子还算清闲。

夕阳泛黄,洒进屋内,扯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门外的人邓洁不认识,穿的很正式。至少夹着皮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邓洁在这个小县城很少见过。

那人站在门外驻足了许久,才扶了扶滑到鼻梁上的眼睛,带着一口官腔:“同志!你们老板呢?”

“老板没有,邓洁倒是在这!你是买棺材还是埋棺材?”邓洁拍拍地上的何二,站起身。

“哦,你就是老板吧!年少有为啊!”男人爽朗的笑道。

男人笑的很热情,可是邓洁从里面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官味。一个当官的,来找自己是为何。

“阁下过奖了!”邓洁回答的不冷不热。

男人打量了屋内四周,有些疑惑:“开的棺材铺,我怎么没见一口棺材!”

“葬的东西不一样,这棺材也不一样,要看先生要买什么样的棺材,给谁买的?我心里好有个数!”邓洁语气有些古怪。

那男人有些迟疑,走到邓洁面前:“我姓王,是个秘书!”

县城周围有条河,宋朝时留下的护城河,据说连着淮河,很深。

一个月连着死了八个人,谁都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死的,如今的月份,说冷不冷,但绝对不算热,没有人会闲到这个季节去游水。

河里有人溺水不奇怪。从第一个人死在河里的时候,政府就组织了人去捞,捞尸体是个晦气活,可是每人十五块钱,倒也有有人干。

捞出第一具尸体的时候,捞尸体的人中年纪大的就吓瘫了一个。

被泡的发白肿胀的变形的尸体脚裸上,一个乌黑的手印刺的人出了一头白毛汗。可是尸体既然已经捞出来了,那么拿了钱就管不了这么多了,谁也没说,用白布把那具尸体蒙了,接下来就是亲人给办丧事了。

第二个人死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这次不用人组织去捞,因为那是具浮尸,飘在水上,用棍子拖到了岸边,才认出,死的这人,就是前些日子捞尸体中的一个。

死者家里人说,死的这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发高烧,说些胡话。一早起来,人就没了,再找到时,已经是飘在了河上。

这个人死的很正常,都说是凑巧了。

直到三天后第三个人在河里被捞出来的时候,有人慌了。有人说是谋杀。

政府里有人调查,结果却让人疑惑,都是自杀。不管怎么,政府出面了,人们的心里,多少安稳了些。

可直到第七具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政府坐不住了,那条河被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公安局里派了五个民警,日夜在那段河岸站岗。

可依然还是死人了,第八个死的,是一位守岗的警员。

在其余四个民警眼睁睁的注视下,那个民警跳进了河里。

邓洁看着手里的录音机,那是王秘书给邓洁的四个民警口述的录音之一,王秘书说,这四个人的口供几乎没有逻辑上的差别,而且四个人是绝对没有串供的。

录音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叫曹忠的民警,邓洁按下了录音机的按钮:

“我叫曹忠!得知局里下达晚上去河边放哨守岗的命令的时候是九月八号那天的下午,我当时很不想去,老婆大着肚子,我想陪陪她,可是任务已经下来了。

六点的时候,我们五个人赶到了那条河边,也就是我们执行任务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五个人谁也没当回事,干这一行也干了七八年了,见过的死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样的死人我都见过。所以我们都觉得这一趟任务执行的很没有必要。

天黑的很快,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可是那天晚上就是黑得很早。

河边很荒凉,到处是枯草,还有枯树,离最近的大路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我们五个人分了班,我是最早的那一岗,负责九点到十一点。简单的吃了些街上买好的东西,我们就搭好了帐篷,因为局里说很可能要执行一个星期左右。

五个人搭了两个帐篷,因为老狗比较胖,我瘦一些,所以我和老狗挤在一个帐篷。

大概是八点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冷,问了几人,都有这个感觉。徐麒麟的胆子要小一些,他有些怕的跟我们说,该不会真的像老百姓说的一样吧?

我们几个都笑话他,虽然我心底也有一点,可那都是因为小时候听多了故事这时候被徐麒麟一说的正常反应。做了这么些年公安,我自觉胆子已经够大了,人活着都不怕,死人,我更不会害怕。

徐麒麟似乎觉得有些丢人,红着脸跟我我们争辩,我们笑笑闹闹,谁也没当回事。

因为我是第一岗,所以其他人都睡了的时候,我没有睡,坐在河边看着水里的月亮,抽着烟,想着自家老婆肚子里是个闺女还是个小子,这一想,我就出了神,那股不安,也渐渐的消失了。

我回过神,是因为我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人在叫我,真的听见有人在叫我……(曹忠的口述到此处情绪好像有些崩溃)

我应了两声,才感觉不对劲,因为叫我的那道声音是女的,我们是五个男人!哪里来的女人。

我看了看表,十点半,我竟然发呆了一个半小时!当时,心里那股发毛的感觉又涌上来,后背都有些冷。我又点了根烟,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是幻听,太静了,一定是幻听。

我壮着胆子,喊了几声老狗他们,可是他们好像睡得很死,没有搭理我。我大声地骂了他们几声,我迫切的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心里那股发毛的感觉越来越重,我总觉得河边的某个角落里有人在盯着我,我甚至在想,她在盯着我笑……

发呆的那一个半小时过得很快,可是,当我刻意的去在意时间的时候,我发现过得好慢,每次当我觉得过了很久的时候,看了看表距离上次看时间还不到三分钟。

我不知道我看了几次表,直到我注意到天上已经没有了月亮,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我找不到月亮,可是河面上的月光是那么亮,亮的像一面镜子能照出我的脸……

我不想去看河面,我告诉自己,是自己的心里在作怪!不能怕,你越怕就越难熬,所以我鼓着气,走到河边,痛痛快快的洗把脸。

当我终于弯下腰捧起水的时候,我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可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痛哭声,和一些人安慰的声音)

我看到了……我的脸很苍白……白的不像我自己……我看不到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上有双手……有双手……

从曹忠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的情绪处在一种极度不稳定当中,邓洁能感觉到那股声音中夹杂着的恐慌、不安、和无助。

这卷磁带伴随着一道“给他打一针镇定剂”结束。

接下来的一卷磁带是曹忠口中那个叫老狗的人的口述,前面和曹忠的口述没什么差别,所以邓洁就跳过去直接就从之后的事情开始听,或许老狗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大,邓洁在这碟磁带里听到了全部:

“从躺进帐篷里我一直都没有睡着,那种感觉很难受,明明睡不着,意识还很清醒,可是身体根本受不了控制。摆脱这种状态的时候,是因为老杨的叫声。

我以为遇到了紧急情况,不然在这一行算是老手的老杨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坐起身子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可是身子却冰凉,我这人一向火气大,我也没多想。

钻出了帐篷,我就看到了老杨飞奔着跑过来,脸色白的不正常。

我感到不对劲,急忙迎上去,扶住他,问,“老杨,出什么事了!”

可是老杨似乎有些不正常,我说的不正常是指老杨的眼神,很空洞,很涣散。我明明站在他面前,可他看我的时候就像在看一团空气,嘴唇哆哆嗦嗦。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知道他这是“丢了魂了”,农村里遇到这样的事,往往要大声的喊对方的名字,我又喊了两声,可是老杨依然没反应,我抽了他一巴掌,大声的喊:“曹忠!发什么愣,你老婆大着肚子在家等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句话起了作用,老杨呆了片刻,眼神中才有了生气,看着我,怕的竟像个孩子。

我又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候,徐麒麟他们也从帐篷里爬出来了。

老杨跟我们说了那件事,徐麒麟旁边的老方擦着额头上的汗,指着天上开玩笑道:“这月亮不好好的在那!老杨,你看花眼了吧,说不定是个树枝子啥的,都赖徐麒麟这怂蛋,人吓人吓死人啊!”

可能每个人都有过这种感觉,当你一个人夜里独自在某个地方时,都感到害怕。可是当有七八个人和你一块的时候,你根本不会有这种感觉,从来没听说过因为害怕而不敢在夜里一块喝酒看电影的。

老杨就是这样,看到我们四个人,老杨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不少,笑的有些勉强。为了安慰他,我装作很生气的一巴掌拍向徐麒麟,佯骂道:“徐麒麟,你个怂蛋!大半夜胡言乱语的,看把老杨吓得!”

可是一碰到徐麒麟,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身子凉的厉害,虽然我也感觉自己身子凉,可是人的身子都是有基本温度的,我感觉自己身子冰凉是因为之前我出了一头汗,出了被子,因为外面的温差造成的。

可是徐麒麟的……徐麒麟的身子上的温度……不!他身上几乎没有温度,那不该是一个活人身子该有的温度……

我……我早该有警惕的……或许……或许他就不会……不会……(声音开始不安,有人在说话劝老狗,磁带里,老狗开口说要抽支烟。)

而且,徐麒麟脸上的表情,很,很僵硬!眼神陌生的像换了个人……他不是个死板的人,在局里,他一直像一个演把戏的小丑一样,很能和人开玩笑,而且开什么玩笑他都不会生气,永远嬉皮笑脸的。所以他的人缘很好。

徐麒麟的表情怪异的让我有些不适应,我不自在的缩回了手,心里还很奇怪,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这个样子比局长板起脸还吓人啊!

虽然安慰了老杨,可是因为老杨的事,我们心里都有点膈应,最后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不睡了,五个人一块守夜。这样比较安心。

商量好了我们就看向了徐麒麟,因为下一岗,该他了。

一直都直挺挺站着还没说一句话的徐麒麟,磨着脖子看了我们几人一眼,是的,是磨动!不是扭,就像,就像有一双我们看不见的手在搬动着徐麒麟的脖子一样……

我现在想起来才知道……才知道老杨他……他不是看花了眼……可是,晚了,已经晚了……(声音有些哽咽,情绪依旧不稳定……)

徐麒麟看着我们,没有一丝表情,声音有些尖细,“你们不用来……我自己……就行……你们睡吧……睡吧……快睡啊……”

我可以肯定,那不是徐麒麟的声音,你们知道那声音是个什么感觉吗?冷!就像你带着耳机躲在冰窖里,那声音就像在你耳边响起!

可是,站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徐麒麟啊……

我们虽然不明白一向胆小的徐麒麟今天是怎么了,我们又说了几遍,可徐麒麟好像很坚持,坚持让我们去睡觉。最后没有办法,我说,走吧,哥四个一块把你送到地方。

徐麒麟似乎有些不爱搭理我们,转身就走,当时谁也没注意,徐麒麟走路的时候,脚后跟是微微翘起来的……

徐麒麟走得很慢,刚开始还东拉西扯的我们四个随着徐麒麟一步一步走过去的时候,忽然都沉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都不说话了。

我只是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发堵,然后开始不安,毛毛的,头皮上麻的仿佛有一群蚂蚁。

离我们执行任务要监视的那片水域,还有一二十步的时候,那股麻麻的冰凉感开始布满我的全身,看着那条河,我忽然很不想靠近,没有原因。就是不想靠近。

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徐麒麟的步子突然加快了,我们都被惊到了。

夜里很静,我听到徐麒麟嘴里在呜呜的发出很痛苦的声音,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直到徐麒麟快要走到河边,我听清了徐麒麟嘴里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已经变了……是个女人在唱歌……明明张口的是徐麒麟,可是歌声却是女的……

他在唱:“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听着那空荡的歌声,我突然感觉到不妙,或许有这种感觉的不是我自己,我听到老杨因为恐惧而变了腔调嘶声喊:”快……拦住他……“

我们四个拔腿冲过去,可是,已经跟不上了……

我忘不了徐麒麟的表情。

徐麒麟走到河边的身子突然硬生生止住了,他一只脚已经迈向了水里,可是身子似乎有股东西生生止住了,徐麒麟回过头,哭的一脸是泪,眼中都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之色,可是他的嘴角却微微翘起,他在笑……

他看着我们,闪过一丝祈求,张着嘴,我看清了徐麒麟的口型,他在说:“救我……救我啊……”

(磁带里的哽咽声终于化成了呜呜的痛哭声)我现在才知道……徐麒麟他,他是被上……

声音到这里,忽然截止,像是录音的人因为顾忌而硬生生的掐断,可是整个事情的经过,邓洁已经听清楚了。他知道老狗最后想说什么,他想说,徐麒麟他,是被鬼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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