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最后道别》
清风吹来,两只饿鬼竟然如同面粉磊成的一样,化作片片黑色的粉末,不知被那阵风带向了何处。爱阅读
上千条生魂和上百白家的人和一众白家长老,又加上两只饿鬼,这鬼判似乎仍然不满足,竟然把头转向了左面。
左面站着的不识别的东西,正是浑身都散发着汹涌恶臭的那具僵尸。
“鬼尊,先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什么都解决了鬼尊!”白镇江抬起头,极为疯狂指着何瑜新刘越大爷。
那鬼判扭头看了一眼,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哼,白镇江再次把头杵在地上,不发一言。
“娘的,鬼打鬼啊,嘿,爷们可长见识了!”看到那怪物捏着毛笔把注意力转到了那僵尸上面,黄标乐了,“还别说,这东西虽然长得丑,可你看那拿笔的模样,嘿,还真像那么回事哈!我小时候见过一个清末活下来的老秀才,周小贤你不知道,老秀才写字儿的时候,跟他一个架式……”
周小贤黑着脸:“我拿毛笔写字也是这架势…”
场中到现在还能保持着状态的只剩下青玄、刘越大爷。老和尚倒是有些手段,可是佛家的手段向来都是本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宗旨所施展的。
其他的就剩下些小辈了,道门五术,能征战杀伐的主要还是靠山字脉。邓洁虽说好些了,可是谁都不觉的何瑜新都奈何不得的东西,连平常的状态都不如的邓洁能够奈何得了。
元真子被伤的不轻,现在蹲坐在地上,一脸灰白,眉毛拧成了一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鬼判捏起毛笔半走半飘的行向了那具摸不清底细的僵尸,邓洁心中犯起了嘀咕,这陈师伯也真是的啊,医字脉施展手段若都像这般,别说救人了,等你准备好,人都死了八回了。
鬼判走到离那僵尸五六步远的距离,忽然停下。
邓洁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因为那鬼判嘴里竟然发出了一声轻咦声。
“这东西搞什么名堂,难不成还想把这青木棺材里蹦出来的玩意儿给……”刘越大爷声音刚落,那鬼判做出一副很慎重的模样,挥起笔在半空中虚划了几下,留下一道极为繁复的黑色图案。
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之前老道士的那道残魂竟然被那副图案生生的剥离了出来。
老道士的残魂已经近乎透明,老和尚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叹息了一声,古时一代道门英才,终于是要彻底的在这世间消失了。
鬼判似乎对老道士那道残魂很贪婪,伸出长满绿毛的手掌就要去抓。
“嗷!”一声尸吼。
似乎是一声晴天霹雳,刚刚洒落下的一丝日光倏然消失,漫天的阴云再次翻涌,黑的似乎能拧出水来。
浓重的绿色雾气再次升腾起来,被邓洁和付伟搀着的何瑜新严重闪过一丝厉色,抬起头看了一眼,只看到那具尸体原先站立的位置已经被滔天的尸气笼罩,尸气中两个红灯笼一样的眼珠子摄人心魄,让人发寒。
“走!走!走!老刘,给我把这些小子们轰走!轰走…”
何瑜新已经彻底乱了方寸,反观青玄,一样目呲欲裂,面上的惧色怎么掩饰不了,正拎起元真子似乎准备下一刻就把元真子抛的远远的。
“老何,不成了,你我都忘了,此处有大阵,我们所处的地方就是阵眼!大阵千百年来镇压这鬼棺,之前被白家设了局,不知道在这大阵中聚集了多少怨气!你忘了我们当初进入大阵的时候是怎样的凶险……现在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刘越大爷涩声道。
“老刘,这僵已经入了魔障了,加上所有人也敌不过他,更何况还有那鬼判…老刘,你带着娃子们走,阵法一道你比我在行,老刘,你我两门万万不可在此断了传承啊!”
“老家伙,我们俩自从相识便斗了一辈子嘴,你从来不曾拜托我过什么事,也罢,即便是明知逃不出升天我也要试一试,若逃不出,我们几个老家伙路上有徒弟作伴也不寂寞,若侥幸出去,安排好娃子们,过个三五年世道太平了,我就去找你,你别急着投胎就好……”
“哈哈,值了,我何瑜新与你老刘相识一场也是值了!”
两人话音刚落,周围响起轰隆隆的天塌了一般的声音。邓洁和付伟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周围的一座座大山仿佛在移动,山头崩塌,巨石滚滚而落。
天际再一次变得昏暗,如同黑夜,黑云中雷电交加,不曾断绝,也正是如此,勉强才有了一丝光线。
周小贤对那几座不断崩塌的山脉并不陌生,正是之前他对邓洁和付伟说的那几座大凶的山势。
仅仅山崩还不算,从那几座崩塌的山脚之下,一条条火龙一样的阵纹蔓延而出,一望无际,蛛网一般交错,毫无周章可言。最后密密麻麻的阵纹汇聚到这座高台之下,交结在一处,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交界点,正是之前那口青木棺材出现的地方。
“咔嚓!”
一道又一道天雷从天空中降下,带着要把天际撕裂的架势劈向那个交界点。
“这是真正的天道之雷,老何,你觉得我们还有往外逃的必要吗?”刘越大爷惨然一笑。
何瑜新一个趔蹶,短暂的失神之后,胡须飞扬,面目通红:“邓洁徒儿,今日已经是必死之地,能引下天雷而不灭,这只僵尸比旱魃也弱不了多少!既然如此,不用再搀着我,你我师徒合力一战吧!敢还是不敢?”
邓洁心中的那股子热气再次沸腾,放开了何瑜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旱魃徒儿都见过,有什么不敢的!邓洁从未后悔过拜入师门,只是以后的日子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
“好孩子,不能为你父母尽孝道,这一点是为师对不住你…”何瑜新扶起邓洁,叹口气道。
“青玄老儿,不是我何瑜新说话不算话,你自己亲眼所见,不需我多说了吧!”
“嘿,枉我青玄费尽心力,两生门还不曾见到,便已经将门中子弟置于死地,放心,自当拼死一战!”青玄面色同难看。
鬼判似乎对这一变化感到有些意外,抓向老道士的手臂顿了顿,便再次伸过去,一道身影突然从浓厚的尸气中窜出来,身形挡在老道士的残魂之前。
鬼判绿色的手臂竟然生生的被弹了回去。
“自古以来,没有魂魄就难以成大气候,越是到了这种违逆天道的地步,越是缺不得魂魄,旱魃如此,这具僵尸同样如此,知道护住自己生前的魂魄,就说明这尸体已经有了灵识,嘿,这生前是要何等手段才能留下一具如此逆天的肉身。”
刘越大爷面露异色。
高台之下突然有尖叫声响起,看过去这才发现,台下不知道何处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可以说是冤魂,先前死在大阵里的无数道冤魂和挡路鬼,此刻全部脚下轻浮的飘荡在下面。
其中怨气极重的已经浑身冒着黑气鬼笑着开始缠向了依然活着的人,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是有些手段的,不是那种半吊子货色,一只厉鬼对于这些人来说固然不算什么,可是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厉鬼哀嚎着扑上来的时候,这些人就招架不住了……
话虽然说的慷慨,可是如此的场面,又拿什么去战。人在绝望之中往往是最有血性的,邓洁和何瑜新也不列外。
像何瑜新这样的老一辈的人,这么些年大风大浪也算经历过,军阀混战,亦或者后来的日本侵略战和后来的内战,那时候的人如同收麦子一样一茬一茬的死去。见识过毫无生气的死城,也处理过怨气聚集的万人坑。可即便是那时候,他们也从未有过如此的绝望。
面前的这两只东西不比平常,甚至何瑜新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联想,这等凶煞和来历诡异之极的东西就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
一事赶一事,事情既然已经赶到了在这个地步,说些其他的已经没什么用。
相比秦岭此处的诡谲,遥远的北京城依然是如同往日一样的和煦、热闹繁华。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天安门广场的五星红旗升上去之后,整个广场就紧张了起来。
很不起眼的一间屋子里,一帮老人围着一张桌子,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两列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大字的大白瓷缸。
气氛好像很沉重,每个老人都紧锁着眉头,不发一言。
“搞撒子嘛,让你们来是提意见,不肆让你们一个个来摆龙门阵滴。这么些年,啥子阵仗没有见过,怎么老了就怕这怕那?都是死人坑里爬出来的,什么鬼滴神滴,你们心里有顾忌,我没有!就这么定了,三个小时,派出去的侦察机再传不回来消息,就给我炸,我就不信有什么是飞机大炮搞不定的!大炮不行就给我上导弹!”
“那片地方很是古怪…飞机已经损失了三架,基本上进去就飞不动,联络也联络不上,这么些年,就没有见过这么邪门的气象,本来刚好一点,谁知道不久前那片空中区域的又变本加厉起来,雷声不绝,比之前还厉害……”
“我担心的是,轰炸之后怎么对全国人民作出解释,这不是小动作,苏联方面和其他国家恐怕又要借题发挥……”
“担心个啥子,我们自家的事情,还用不着看别人脸色!就这么定了,事后将那片地区封锁两个月,重新建个科研基地…”
中间的老人穿着中山装,指间一杆派克钢笔敲的桌子咚咚响,语气不容置疑。
两个脸色发青的人脸探了过来,周小贤摸出两道黄符急忙的攥到黄标和小袁玙手中,那两个脚后跟不着地的人不甘的来回兜着圈,不时咯咯的笑个不停。
邓洁热血沸腾,做好了好好打一架的准备,可是那只僵尸和鬼判似乎对他们没有兴趣,为了老道士那道没了生息的残魂,谁也不肯让步。
“鬼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我白家什么都没有了!鬼尊你一定要帮我白家……”白镇江神情激动,手臂舞动,却没注意到,台下一个披头散发浑身冒着冷气的身影正用一双满是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白镇江的叫声戛然而止,双眼出现一瞬间的呆滞,嘴角不自然的往上抽搐了两下,一张脸上忽而诡异,忽而愤怒。
白镇江的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佩不断的抖动,最后咔嚓碎成数半,一声根本不像是白镇江声音的叫声从白镇江嘴里传出来。
“嘿,报应啊,一辈子抓鬼,如今被鬼掀了跟头,方才那只厉鬼怨气极重,也不知在这大阵里游荡了多少年,虽说折腾不死白开水儿,也能让他受些苦头,耳根子也清净了些,不用管他!”
刘越大爷见付伟很是好奇的看着白镇江,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天知道这具僵尸是到了何种地步,黑云翻滚之间,又是两道手臂粗细的雷丝劈下,地上的青石板碎成一块块的散裂开来。
僵尸没有魂魄,这鬼判又好似没有实体,两个好像谁也奈何不了谁。
青玄已经带着洞神一脉众人走到了何瑜新他们那面,邓洁看着何瑜新,一脸的尴尬:“师父,咱还上吗?”
话音刚落,换来的就是一巴掌,何瑜新吹着胡子:“你赶着去死啊?上个屁上!好好的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去去去,给为师把烟锅子捡过来点上,抽袋子烟…”
“……”
邓洁挠着脑门,刚才说的那豪气劲,感情就为了抽袋子烟,得,老头子说的也没什么不对。
点了烟,何瑜新一屁股盘坐在地上,冲青玄招呼道:“青玄不死的啊,坐下吧,别瞎琢磨了,你我把看家本领全使出来这不是这俩玩意儿的对手,歇会儿吧……”
“咦!”何瑜新面色惊异,突然转过头,接着刚坐下的身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气冲冲的就冲了过去。
“你个鳖孙儿,姓陈的!完事了?你还知道睁眼儿?啊,门派里狗屁医术你学了个啥?你再眯缝会儿,我和老刘去阎王殿见咱师父去了我!还要你有个屁用!”
何瑜新脸都气红了,烟杆子握在手里指着陈元厚不停地抖着。
邓洁和付伟大眼瞪小眼儿,因为他们都听得清清楚,何瑜新嘴里说的是咱师父,而不是你、我!两人耸耸肩,都表示对上一辈的事儿不清楚。
付伟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相比于今天能不能活下来,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这一脉是不是真的如同自己师父所说的,医字脉,其实很牛逼。其实他一直是有些羡慕邓洁的,因此刚见到邓洁的时候,总是有一股子对邓洁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总觉得山字脉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道术。至于医字脉,就像个挂了道门名头的医生。
付伟盯着自己的师父半响,心中甚至有些按耐不住,他真的很希望自己的师父这一刻表现出什么莫大的神通,不说有师叔的八成威风,哪怕是一半也好啊!
可是在看到何瑜新拿着烟杆子骂了半响,自己的师父只是面色平静的望着他,付伟面上忽然涌出一股失望之色。
“唉!是我想多了,看样子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老洁……嗯?”付伟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忽然听到邓洁正用极为古怪的语气嘀咕,付伟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因为分明从中听出了一丝嫉妒。
“大爷的!酷啊!”
付伟倏然抬起头,不由张大了嘴巴。
陈元厚的双眼忽然一明一暗,眸子中似乎有两个很小的符号,何瑜新见状忽然长长的舒了口气,仿佛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闭上了嘴巴,面色很是凝重。
陈元厚盘坐在地上,胸口一团气不断的凝聚,最后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茶壶模样,陈元厚两只眼睛中的符号一闪而过,打在那团气之上,茶壶竟然飞快的旋转起来,渐渐地底下因为旋转仿佛带起了一块黑白分明的玉盘,茶壶与此同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黑白泾渭分明起来。
眨眼的功夫,陈元厚忽然摸出一沓银色的符篆,随手洒在周围,符篆像是黏在了空中,上面一道道流光不断涌现。这一次,付伟终于看清了,那两个打在茶壶上面的字符。
黒中白字一个“死”,白中黑字一个“生”。
“道门医字,悬壶济世,一眼生,一眼死,看尽人寿,鬼命,一生一死,衍生度厄。陈老头能在医字脉走到这地步,我,不如他!”
刘越大爷长有意无意的看向付伟,神色很复杂。他岂看不明白付伟心中的心情变化,一个人如果在自己所修一脉上没了希望,基本上与废了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