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西北胡汉混居,不管是大宋境内还是西夏境内都一样。

大宋有外族为官,辽国西夏同样有汉人为官,但是当官是一回事儿L,最高掌权人是外族又是一回事儿。

西夏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党项人不满梁太后一个汉人掌权,但是他们又推不出能服众的党项贵族,只能一边使绊子一边眼睁睁看着梁氏掌权。

梁太后尝到掌权的滋味后越发不想撒手,朝堂觉得她是汉人对她不放心,那她就想办法打消朝堂的疑虑。

没有什么是砸钱解决不了的,要是那些人还给她使绊子,那就是钱没砸够。

和她是不是汉人没关系,只要将那些人喂饱,就算掌权的是头猪他们都没意见。

问题是朝堂上都是写喂不饱的无底洞,怎么拉拢也拉拢不完。

梁太后虽然年轻,但是她这些年见识的政斗并不少,上一个权倾朝野的没藏氏间接亡在她手上,该有的手段心计她都不缺。

朝中勾心斗角闹的她心烦,不如让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外面,免得闲着没事儿L天天给她找不痛快。

什么都别说了,出去打仗。

他们这个冬天过的不痛快,中原也别想好过。

中原的确被她的仓促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满朝文武几百个脑袋都想不出来那位梁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西夏要是有兵能和大宋打的有来有回也就算了,现在明显打不过大宋还非要过来挨打,这不是有病吗?

还有那开战理由,趾高气昂的让大宋把绥州还回去也就算了,还说大宋禁止宋夏之间的私市不妥,不光要大宋还绥州,还要大宋放开私市。

她自己看看这理由合适吗?

两国之间有正儿L八经的榷场,西夏那边没本事管理商户收税他们大宋有本事,有正儿L八经的榷场为什么要开放私市?放着钱不要只想往外扔?

西夏和大宋这些年战事不断,每次开战都要关闭边关榷场,因此私市比别的地方兴盛的多。

大宋严禁私自和辽国西夏通商,尤其是茶盐相关的生意,一旦发现就是刺配充军,但是前头吊着的利益太大,就算被发现后会被刺配充军也挡不住商人偷偷交易。

平时也就算了,战时敢这么干就是发现一个抓一个。

国库年年见底,商税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绥州那里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西夏将领投降给大宋送的投名状,断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呸,连西夏都是抢了他们大宋的土地建立起来的,怎么能用“还”?

分明是物归原主!

赵曙以为所有人都应该这么想,但是他没想到朝中竟然真的有建议他把绥州还给西夏的。

就……

他读的书和那些人读的书是不是完全不一样?同样的书怎么能教出来那么截然不同的人?

别说西夏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是李继迁出奔叛出

大宋才让那些州县脱离了朝廷的掌控,就算绥州从来没被他们管辖过,主动送上门来的地盘也不能往外推好吧?

官家默默把上疏建议把绥州还回去好和西夏和平共处的大臣记下来,准备来年就把他们派去边关当官。

京城的繁华容易让人迷了双眼,还是得隔三差五出去走走才行。

他本来以为朝中大臣各个都有能耐,就算有些在打压武将上有些魔怔,在不涉及武将的情况下还是很正常的。

结果可好,这次西夏换了主事人要和大宋撕破脸,送到他手边的奏疏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有建议还绥州的,有建议加派监军去西北的,甚至还有说火器杀伤力太大有伤天和,建议朝廷封存炸药火炮,继续和以前一样用大刀长矛来作战。

官家:他们的脑子是怎么当上官的?

冬日天寒,赵仲针放弃和坚硬的土块作斗争,让曹太后在种菜的时候分出一点点心思帮他看麦苗,然后就把课后休息场所挪到了他爹的书房。

不是他要求的,是他爹强迫的。

要不是他爹非要他陪着看奏疏,他宁肯去陪祖母锄地也不想看这些让他满脑袋问号的奏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想要收复西夏不光要国库充盈,军中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是大问题,还有那些杀良冒功、贪污军饷的将领,一旦开战都是祸患。”赵曙一边写信一边感慨,“祖制不好,真的不好。”

太祖皇帝明鉴,不是他对祖先不敬,而是祖先留下来的制度越用弊端越多,眼看着就要把大宋给带进沟里,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管。

赵仲针撇撇嘴,从一堆奏疏里把那几本离谱到完全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的东西找出来,“爹,我觉得朝中的祸患更大。”

武将杀良冒功、贪污军饷是祸患,但是武将只能祸害他手底下的军队,朝廷对那种情况的惩罚很重,一旦被发现直接砍头,所以军中敢那么干的将领并不多。

文人不一样,那些离谱的想法一旦实施下去祸害的就是数不清的人。

大宋还没有杀士大夫的规矩,文人犯的事儿L再大也就是贬谪,贬的再偏远也能好吃好喝好享受,毕竟官员的俸禄不能克扣。

“爹,西夏那边您是怎么想的?”小光国公最近听了几场朝会,感觉他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韩相公的话我能听懂,富相公的话我也能听懂,只有文相公,他是不是和狄将军有私仇啊?”

“没有私仇,就是怕武将地位太高影响朝中文臣的处境。”赵曙对此看的清楚,“本朝自开国便崇文抑武,文臣高高在上惯了,见不得武将能和他们平起平坐,所以要在武将身居高位之前把人给打压下去。”

武将官居高位其实影响不了文臣,朝堂上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政事堂的相公们在管,武将地位再高能管的也只有战事,像财政民政那些他们想管也没本事管。

文韬武略能有一个就已经很难得,文武兼备的实在少之又少,真要有那种人才出现在朝堂

上,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打压下去的?

说到底还是看狄青脾气好不和他们计较?_[(,所以他们才如此得寸进尺。

不过话说回来,以狄青的处境也没法脾气不好,他要是脾气不好,文臣能弹劾的地方就更多了。

赵曙写完信放下笔,扬起唇角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等这一仗打完,爹就让狄青进枢密院,让朝中大臣知道枢密院不是文臣的专属,主管军事的衙门还是得武将来坐镇才行。”

赵仲针:!!!

“爹,你才是和狄将军有私仇的那个吧?”

捧杀!绝对是捧杀!

虽然他觉得以狄将军的战功当什么都没问题,但是朝中大臣不这么觉得,那些人恨不得连三衙管军的差事都交给文人,怎么可能愿意让狄将军进枢密院?

小光国公凑近一点,脑洞大开猜测道,“爹,您是不是想让文相公和狄将军同归于尽好一下子解决两个心腹大患?”

不然他实在猜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

赵曙:……

“儿L啊,少看点话本子。”

官家摸摸儿L子的脑袋瓜,很想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简直比那些奏疏还离谱。

他和狄青君臣相得,那是妥妥的心腹,怎么就成心腹大患了?

还有文相公,虽然文相公时不时犯轴,但是他这些年的政绩都是实打实的,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国之栋梁。

什么心腹大患?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赵仲针摸摸鼻子,“好吧好吧,爹说的都对。”

哼,他还是觉得那些老古板一个都靠不住。

他们在面对武将的时候能肆无忌惮的栽赃陷害,怎么就能保证在别的地方不存私心?

能处理政务的人多了去了,干嘛非要用这些有风险的?

反正他不喜欢。

赵曙看出了儿L子心有不服,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让人将信件八百里加急送去西北边关,然后才坐回去慢吞吞说道,“大哥儿L,你觉得大宋能富国强兵吗?”

赵仲针愣了愣,“啊?靠您?”

赵曙:盯——

“不是,儿L子的意思是,现在?”小光国公怕把他爹刺激坏了,连忙摆手改口,“爹,我感觉光强兵已经很难了,富国比强兵还难,要不咱一个一个的来?”

富国强兵,短短四个字说起来容易,真要干起来他觉得比上天都难。

范文正公当年的最终目的也是富国强兵,结果呢,兵没强起来,国还更穷了。

小郎前些天给他送来了个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字,把当年范文正公想推行的政策列的清清楚楚。

朝廷当年推行政策的想达成什么效果,实际上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改变是往好的方向还是往坏的方向,有没有达成预期目标,没有达成预期目标的话又是什么原因。

一条条一项项写的清清楚楚,看的他觉得范文正公当年能

坚持一年多都是因为他们那些改革派足够有本事。

换成个没本事的组织改革,怕是一个月不到就能全被赶出京城。

好吧,因为仁宗皇帝靠不住,最后的结果也没差哪儿L去,支撑了一年之后还是全被贬出去了。

唉,范文正公生不逢时,要是当时在位的是他爹,他爹肯定比仁宗皇帝撑的时间更久。

这回换成官家不好接话了。

他觉得他的确比仁宗皇帝能扛事儿L,但是儿L子这么直接的夸出来弄得他还怪不好意思的,万一他做不到岂不是让儿L子失望?

官家含蓄的笑笑,然后开口问道,“大哥儿L,什么小本本?”

赵仲针从怀里拿出他的新宠,“小郎前些天弄出来的,他说他想看看朝廷什么时候能攒够打西夏的家底,弄完之后就蔫儿L了,说是感觉有生之年等不到国库充盈的那一天,我哄了好久才让他打起精神。”

赵曙翻开本子扫了一眼,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然而看了里面的内容后就笑不出来了。

上面一桩桩一件件简明扼要,比直接看庆历年间那些奏疏省心的多。

很好,征用了。

小光国公:???

不是,朝中那么多大臣能给他写奏疏,干什么非要抢他的东西?

小郎现在还没有入朝为官,这是他们两个学习时用整理出来的资料,老爹直接抢走真的合适吗?

他就这一份!还是磨破了嘴皮子才从小郎那儿L要过来的,他自己还没看完呢!

赵仲针鼓着脸想把他的小本本抢回来,奈何小孩儿L抢不过大人,抢来抢去也没再碰到过他可怜的小本本。

“大哥儿L,小郎并非没有入朝为官,你忘了,仁宗皇帝驾崩前赐他任秘书省正字,即便他还没有参加科考也是爹爹的臣子。”官家慢悠悠的说着,丝毫不觉得抢儿L子的东西有哪儿L不好。

没办法,谁让他以前真的没见过这样式儿L的统计。

回头和各个衙门说说,他觉得苏家小郎这个法子很值得推广。

朝廷每个政策推行下去都要有反馈,不能闷着头干活,干完之后还得回头看看干的怎么样,看看前头犯了什么错误接下来要怎么改,做的好的地方还要继续发扬。

小本本上写的这些就很标准,一个一个的都学学。

年轻人就是好,脑袋瓜好使,比朝中那些老油子更讨人喜欢。

就是年纪有点太小了,就算来年考中了进士也不太舍得把他放出京城历练。

十几岁的少年郎就该鲜衣怒马喝茶看花,衙门里的事情有大人在,哪里就到需要十几岁的小孩儿L埋头干活的地步,那让他们这些大人如何自处?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大宋的祖制不行。

太祖太宗皇帝没给他们开好头,后头几十年越走越歪,不然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官家越看越觉得前路茫茫,祖制不是不能改,现在的问题是他手里没有足够的能

用之人帮他革除积弊。

如今政事堂的三位相公,文彦博文相公的态度一直很明确,他反对任何变动,觉得一直按照前人的路来走就很好,改什么变什么都只能越改越差,庆历年间的改革就是明晃晃的教训。

韩琦韩相公稳重老成精明干练,不管是民政财政还是军事在他手里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当年庆历年间和范文正公一同变法称得上是抛头颅洒热血,失败后辗转各地直到今年才回京。

按理说韩相公应该会支持他来改动祖制,但是他却觉得韩相公如今已经没了当年的心气儿L。

庆历新政的失败对他打击太大,现在再提起当年那些策略,韩相公不光不会支持他,甚至会持反对的态度。

大宋积弊太深,庆历年间的新政只是权宜之计,还没有触及到最根本问题,就那都没法推行下去,他如今想直接改动祖制,动的比当年范文正公还要大,韩相公不愿意冒险也说得过去。

毕竟改动祖制不是拍拍脑袋就能推行的事情,朝廷政策牵一发动全身,政策下达到地方,地方能做成什么样子也说不准。

韩相公当年已经吃过这个亏,吃一堑长一智,怕就怕这一智没让韩相公愈败愈勇,而是让他再也不肯碰。

而且当年范文正公病逝在赴任途中,备受打击的何止韩相公一个,富相公也没比他好哪儿L去。

富相公和韩相公皆是精明干练之辈,他们为了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终究都被庆历年间的失败给打击到了。

当年仁宗皇帝对他们的新政没能支持到底,如今的他能抗住来自宗室和权贵的压力吗?

他觉得他能,但是他说了不算,政事堂的相公们信不过他,他就是说破天都没用。

说来说去还是能用之人太少,年轻人没有成长起来,年长者却已经失了锐气。

赵曙无声叹了口气,路再难走也得走,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麻烦留给下一辈。

他能好声好气的和朝臣商量着来,换成他们家大哥儿L,以这小子的脾气,只有朝臣顺着他的心意,断不会他自己憋屈生闷气。

官家摇头笑笑,想想经常见面的那些大臣,感觉政事堂可以再添几位相公。

没人规定政事堂只能有三位宰相,他提拔五个七个出来让他们商量着来不是不可以。

先把这几年过去,等过几年培养出属于他的亲信,到时候就不会这么捉襟见肘了。

不是说老臣不能用,而是在意见达不成一致的情况下,他得有他自己的班底才能有底气去说服那些固执的老臣。

赵曙看看气鼓鼓坐在旁边的儿L子,招招手把他的好大儿L招到跟前说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走过的弯路不能让儿L子再走,过完年要改年号,明年就是他正式执政的第一年,到时直接封儿L子当太子并给准备好太子理政的班底,这样就算将来他有什么意外,这小子继位之后也不会和他一样手忙脚乱。

“不听不听不听,爹爹身体好着呢

,您别胡说八道,快呸呸呸。”小光国公赶紧捂住他爹的嘴,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快呸呸呸,快三十的人了都没法糊弄菩萨说是童言无忌,唉,真是让他操碎了心,“爹,我还小着呢,将来还想出去深入民间体验民间疾苦,您老怎么着也得活个七八十岁才行。”

赵曙撑着脸想了想,让臭小子别对他报太大希望,“咱家祖上就没几个能活到七老八十的。”

赵仲针两眼泪汪汪,“爹,您别逼我在书房哭。”

赵曙立刻将人推远点,“爹刚才让人去给西北送信,西北四路的补给已经安排妥当,让他们不用担心后方专心防备西夏,负责谈判的使臣已经到达边关,打完仗之后使臣和西北边将一同和西夏谈判,能撕下来多少肉任他们发挥。”

“爹,我还没问到那里。”赵仲针抹掉眼角的泪珠,抓着他爹的胳膊说道,“孩儿L相信爹能富国强兵,到时候踏平西夏收复燕云拳打辽国脚踢吐蕃,爹爹英明神武,让大宋恢复汉唐荣光绝对不在话下。前面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干,爹您千万不要放弃吃药。”

官家:笑、笑不出来。

“大哥儿L,爹没病,刚才的意思是以防万一。”

“孩儿L也是以防万一。”小光国公认真至极,“您等着,从今天起,一天三顿补药都不能少,我让娘亲自盯着,一定把您补的结结实实。”

不说能在大雪天里打赤膊,至少不能在烧了炭火的房间里还穿那么厚。

爹爹总是担心这担心那就是因为身体太虚了,等气血补上来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

什么以防万一啊?他们家没有这个说法!

等着,他明天就去找太医学怎么补身体,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他肯定能让爹爹不那么虚。

他都能种活那么多麦苗,还能养不活一个大活人?

诶诶诶,爹您干嘛?还没说完呢!

小光国公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板,摇头晃脑去找他娘诉苦,爹爹把他赶出来,总不能把娘亲也赶出来。

人不能讳疾忌医,身体虚就乖乖吃药,他生病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说不吃药,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他一个小孩儿L都懂,爹爹那么大的人了连这都不懂多说不过去。

还有他的小本本呜呜呜呜呜,他再去找小郎要一份,小郎会把他赶出来吗?

……

苏景殊听完小光国公的吐槽,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真的,这小子被官家扫地出门不冤枉,他要是敢在他爹面前那么说,他爹肯定已经挥上藤条了。

男人怎么能说虚?就算真虚也不能说!

赵仲针托着脸,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我爹总说手底下的人不够用,这么一看,他肯定要在下一场春闱里培养新人,小郎加油考,争取考个状元惊呆所有人。”

苏景殊搓搓胳膊,“殿下,目标别那么大,放小一点,能考上就很厉害了。”

本来大宋的科考压力就很大,要是西北那边能顺势多拿下

几个州,到时春闱的压力就更大了。

大宋崇文,天南海北只要有人就有学校,西北西南哪个山沟沟里都不放过,汉人多的地方是官学,外族多的地方就设蕃学,蕃学招收那些外族贵族子弟的同时,也同时会有推荐参加礼部科举的名额,鼓励蕃族学生经过学习参加科举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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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为那些山沟沟里出来的读书人水平不行,之前还出过一家三代都是进士的融州仫佬族人,考中进士之后回老家做官,又是土著又是进士,直接双重身份来当父母官,比单纯的土司或者朝廷派去的外地官员有威望多了。

西北的蕃学和中原这边也没差哪儿L去,西北四路常年和西夏打交道,很多地方都是世代镇守一个地方,打仗的时候真刀真枪,不打仗的时候就在州县招收胡人少年来教他们儒家经典。

忠君爱国,仁义礼智信,总之能洗脑一个是一个。

倒也不是洗脑,而是提高他们的文化水平,让他们知道打仗没好处,和平共处才是好邻居。

这些是他才打听出来的消息,之前他也不知道边关的守将那么有手段。

大宋的军制有问题,自开国之后就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他以为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没想到西北那边会有祖祖辈辈镇守同一个城池的武将家族,还不只一家。

比如西北种家军,以前只听说杨家将满门忠烈七狼八虎出幽州,西北种家军还真没怎么听过。

当年西夏李元昊崛起,大宋的军队抵挡不住西夏的劫掠,西北百姓惊惧万分,甚至不少人迁到秦岭去躲避。

种世衡种老将军在延州东北两百里的地方建起青涧城,挑选精壮青年数千人训练射骑,杀的西夏闻风不敢进犯,短短几年就在西北边疆建起了一座抗击西夏的新屏障,种老将军屡建奇功,调任到环庆、麟延一带也是走哪儿L打哪儿L。

种将军去世后,他的八个儿L子皆在西北守边关,种家军赫赫威名,在边关没比狄青狄大元帅低调多少。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简直生猛的不符合大宋的风格。

大宋那么怂,怎么可能有那么猛的军队嘛?

别说,还真有。

有汉人出身的种家军,还有鲜卑出身的折家军,折家军甚至比种家军还要出名。

据说折家从从唐代初年就人才辈出,南北朝时期徙居府州,之后内屏中国外攘夷狄,五代诸国和大宋为减轻西顾之忧,皆许其父子兄弟相传世代相袭。

种家人在西北四路轮着驻守,折家是死守府州,历任府州知州全是折家人。

别的州的知州三五年就走,府州不一样,人家的知州世袭。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虽然他还没行万里路,但是他现在已经能体会到行万里路的好处。

他以为他看的书不少,对朝中事务也不是一无所知,但是具体到某些事情还是两眼一抹黑,不像他爹,问什么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姜还是老的辣,古人诚不欺我也。

所以啊,他们西北有那么多能打的将士,西夏脑子抽了吧还要打仗?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小苏把他最近听来的西北种家军和西北折家军的事情讲给小金大腿听,对大宋踏平西夏又多了几分信心。

粮草不够就慢慢攒,总有能攒够的那一天,没准儿L不用他们主动打,西夏乱到一定程度直接自己就散了。

绥州都能自己长腿重回大宋的怀抱,灵州、银州那些州为什么不可以?

只要活的足够久,什么离谱的事情都能见到,他们还年轻等得起,只能灵州、银州那些州自己长腿跑回来。

小金大腿,你是不是也很期待?

赵仲针:……

比他还能幻想,不愧是能写话本子的人。

“小郎,西北的守将不只狄将军一个,那些家伙为什么只盯着狄将军弹劾?”赵仲针又想到个问题,于是歪着脑袋想里面的弯弯绕绕,“折家军我没怎么听说过,种家军我听过啊,种家还有小辈在京城呢。难道因为他们有家族而狄将军只有一个人,所以那些家伙欺软怕硬只弹劾狄将军?”

苏景殊若有所思,“有可能。”

有个词叫人多势众,种老将军足足八个儿L子,八个儿L子再生儿L子,他们家的人口有多兴旺可想而知。

欺负一个人就是欺负一大家子,只要一大家子里有一个暴脾气,出门就得担心被套麻袋。

挨了打之后还不一定能找出罪魁祸首,对面那么多人,麻袋一套谁知道动手的是谁?

弹劾狄青就不一样了,狄青只有一个,被套麻袋了嫌疑人也只有一个,挨打就再弹劾,弹劾就继续挨打,额……

反正大概就是这样,他又不是那些文臣,哪里能猜出来他们是怎么想的?

赵仲针拍拍手站起来,“我想着年后去西北一趟,我爹在京城轻易不能动弹,我这个当儿L子总能替他去前线鼓舞士气,当年真宗皇帝就是这么被寇相公强行拽到前线才让前线士气大振守住了城池,我觉得我也行。”

苏景殊愣了一下,“啊?”

赵仲针遗憾不已,“然后就被我爹骂了一顿,差点连我出门的资格都给剥夺了。”

苏景殊松了口气,“就说官家不可能让你去冒险。”

真宗皇帝当年为什么会被寇相公强行拽去前线?因为大宋再守不住边关的话契丹人就打到汴京了!

西夏这才哪儿L到哪儿L,他们应该担心大宋打到兴庆府才对。

大宋这边知道打到兴庆府得不偿失不会轻易派兵远征,西夏不知道啊,要亲政也是西夏亲政。

那个四五岁的小狼主出现在战场上,没准儿L还能卖个惨让将士们继续给他卖命,按照现在这种情况,西夏的军队不用和大宋打自己就能散个七七八八。

赵仲针的督战建议被驳回了也不气馁,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不行还有下下一次,西北四路去不了,赶明儿L去大名府、真定府也一

样。

真定府是祖母的老家,他去真定府代替祖母溜达溜达总没问题吧?

不知道朝廷下次和辽国谈判是什么时候,能不能带上他一起,他保证他不随便插嘴,一定不给使节团找麻烦,遇到事儿L了还能以皇子的身份给使节团撑腰。

小小苏兴致勃勃,“带上我带上我,殿下,带上我去和契丹人吵架,我可擅长吵架了。”

过等几年等他身上有了功名再去,他们现在去根本插不上嘴,有功名了才能以使臣的身份理直气壮的开喷。

不是说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吗?那就试试能不能舌战三军。

小光国公大手一挥,“好嘞,到时候我当正使你当副使,咱们俩靠嘴收回燕云十六州。”

两个少年郎畅想未来,仿佛已经能看到将来的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荡漾的大冬天都能开出花来。

不远处,公孙策收拾好今年的卷宗封箱,手里的活儿L告一段落终于能松口气,等差役把装满卷宗的箱子抬下去才抿口茶活动活动筋骨。

“展护卫。”公孙先生抬头,把躺在房顶上晒太阳的展猫猫喊下来,指指蹲在院子里的两个少年郎,“景哥儿L和光国公说了什么?怎么看上去这么、这么高兴?”

公孙策感觉“高兴”这个词儿L不太合适,但是一时半会儿L又想不起来其他合适的形容词,只能凑活着用用。

展昭伸了个懒腰,江湖高手耳聪目明,躺在房顶上也能将院子里的悄悄话听的一清一楚,“殿下说要带着景哥儿L出使辽国,他当正使景哥儿L当副使,舌战群雄兵不血刃收回燕云十六州,然后让辽国百姓带着地盘当投名状主动来降,让大宋一兵不发笑纳整个辽国。”

公孙策:???

“景哥儿L又在琢磨写话本子?”

展昭忍笑忍的艰难,“没有,他们俩真的想这么干。”

最开始说的是西夏,说完西夏然后转到辽国,要是没人打扰的话,接下来可能就是北边的无尽大草原。

公孙策摇摇头,小家伙们异想天开,这么离奇的想法能凑到一块儿L也是难得,“看时间包大人应该快回来了,不知道官家这次要商议的是什么。”

年底事儿L多,他们包大人最近天天往别院跑,府衙的活儿L基本让他一个人干完了。

别院住着踏实安心,就是有一点不好,离衙门太远。

三司衙门平时最是吝啬,连三司衙门都因为往返太麻烦建议官家在皇宫周围选地方建个新别院暂住,可见各个衙门都有点受不了。

“我知道我爹今天找包大人他们要干什么。”赵仲针小声说道,“我爹想将祖父尊为皇考,正好快过年了,所以和朝中大臣说一声。”

他爹继位不久,过完年就是新的开始,所以这个年对他们一家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皇帝继位后加封亲眷很正常,自从他爹当了皇帝,他和他弟的官职就跟窜天猴似的往上冲,祖父虽然已经去世,但是还是得追封。

不过他们家的情况有点特殊,他爹被过继给了仁宗皇帝不假,但是前些年什么情况朝中大臣们也清楚,仁宗皇帝其实不乐意认他爹这个儿L子,他爹也不乐意认仁宗皇帝那个爹。

相看两厌,毫不夸张。

按照礼法,他爹已经是仁宗皇帝的儿L子,但是他爹和祖父的关系很好,和家里的叔叔伯伯们关系也不错,所以就想尊祖父为“皇考”。

毕竟是亲爹,没毛病。

苏景殊也小小声,“这不太合礼法吧?朝中大臣会同意吗?”

“我爹就是通知他们一声,他们同不同意不重要。”小光国公摊摊手,“祖母和宗正寺都没意见,朝臣能有什么意见?”

有意见也没用,这是他们家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来咸吃萝卜淡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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