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汶帝原有七个皇子,加上娍妃新诞皇子穆世,八个皇子的名字刚好凑成“福泰安康、承平盛世”。娍妃在八皇子之前,已育有一个皇子三个公主,是后宫妃嫔中子女最多的。其中,娍妃所生皇子穆康已年满十八,在皇子中排行第四。皇八子出生后,龙心大悦,圣旨册娍妃为娍贵妃。为示皇恩浩荡,封二皇子穆泰为炎王、四皇子穆康为玄王。
皇长子穆福,六年前随御驾亲征,调度有方、节制有章,侍奉护佑有功,王师凯旋即封为苍王。而皇三子穆安,生母是当今皇后,外祖父刘沐光是赫赫战功的镇国公刘沐光,两个舅舅又身居要职,一个是户部尚书刘恩柱,一个是兵部侍郎刘恩栋。穆安在元汶帝御驾亲征之后,谋得两次剿匪、一次平乱的机会,镇国公刘沐光除运筹帷幄之外,更是令一班故旧部下鼎力相助。三次差事办得极为漂亮,顺理成章被封为浩王。
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大多都认为储君无疑是在苍王和浩王之间,而浩王在势力上似乎略胜一筹。在苍王、浩王之后,八个皇子中新封的炎王、玄王都是没有值得称道的功绩,但炎王穆泰生母姝贵妃和苍王穆福生母婉贵妃是一对孪生姐妹,兄弟两个容貌身形很是相近不说,关系也是亲密无间。于是,大家也一致认为两个储君候选人是势均力敌的了,总之,在一片貌似和气致祥、喜气洋洋的环境中,私下对于皇室储君是嫡是长的论断众说纷纭,并愈演愈烈地上升到一些实际行动上了。
而福康所针对金泰来的行为,在被业世祯告知福康和炎王府有联系时,自然就被金松和、刘泽奇、孟创源解读为苍王穆福对浩王穆安的某种宣战。金泰来作为浩王穆安的私产之一,是他所有私产中较为重要的部分,这才交由金松和、刘泽奇、孟创源三人共同打理。现在金泰来所面临的巨额亏损,以及金牌荷官金手指被损毁的威胁,既然涉及炎王,那就事关重大,三人不敢自作主张。无论公开应战或暗中报复,都是“苍王党”和“浩王党”两大阵营的对抗,自然需要慎重对待,得先禀报给浩王穆安,由自己阵营的最高指挥官决策。
对于事情发展到这样的情势,三人都是满意的。无论明争还是暗斗,他们原先所扮演的角色都会愈加重要,甚至还有更大的发展机会落到自己身上。三人既有上阵杀敌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的兴奋;又有对手过于强大,不用对金泰来危机承担全部责任的轻松。所以昨晚的一醉方休,无疑是酣畅淋漓的。
业世祯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先是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瓢水,大大缓解了醉酒后的口渴,活动活动了腿脚,提振一下精神后,就来到了凌春波的房门口。未及叩门,就听到凌守备问:“世祯兄么?快进!”
业世祯推门而进,看了看凌春波,微笑说:“入门休问荣枯事,但见容颜便得知。昨晚立得这么一件功劳,升官发财指日可待。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你老兄弟我。眼下嘛,春波老弟,快说说怎么谢我吧?”
凌春波反倒有些严肃,盯着业世祯说:“我从昨晚到现在是一刻没睡,一是好奇你是怎么就知道这个讯息了,二是好奇你怎么愿意把这件功劳拱手送给我呢?”
“好你个凌春波,得了我的便宜,还对我有怀疑?”业世祯此时,少了在其他人面前的稳重端正,一屁股坐到圈椅里,还把一条腿架到扶手上,笑嘻嘻地说,“我也好奇一件事,昨天晚上告诉你时,你就不怕我坑陷于你?”
凌春波又好气又好笑:“这倒好,没回答我问题就算了,反倒还问起我了!得,我先回答你吧。担心你会坑陷于我的念头是从来都没有,甚至可以肯定的是,你要不千真万确的消息都不可能透露给我。唯一想不透的就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讯息,又怎么愿意把偌大一个功劳拱手相送于我。”
业世祯没有回答,仍是笑嘻嘻的表情,甚至俏皮地晃动着架起来的腿。凌春波知道他脾气,只好耐着性子先表态:“我凌春波一口唾沫三个钉,明天,丰镐楼的美酒佳肴你敞开肚皮就是!这总行了吧?”
听得凌春波表态,业世祯立马把腿放下,有些兴奋地说:“别明天了,就现在!咱哥俩一路走过去,刚好就是饭点!”
“别,容我休息休息呀。非得今天,也到晚上再说嘛……”
业世祯想了想,正色道:“不是我贪嘴,实在是你即使不提丰镐楼,我可能也会把你带去丰镐楼见一个人。你想知道的一切,这个人都会告诉你,我现在就是讲给你听,你中间可能还得有更多的问题……”
“为什么必须去丰镐楼?要见的人是谁?”
业世祯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好你个凌春波,怎么这么多问题?能不能暂时把所有的问题都放一放,到了丰镐楼,你就一清二楚了。何必非得缠着我给你解释……”
“那咱们现在出发!”
“好!”
出门没几步,凌春波终究忍不住:“世祯兄,你是让我见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业世祯估计凌春波还会继续问,回答之后就决定自己应该掌握主动权,马上就问:“昨天晚上,你逮住耿颂之后,尚书大人怎么处置的?”
果然十分凑效,凌春波听得问起,眉飞色舞地讲起昨天晚上的事:
得到业世祯提供的讯息后,凌春波先去把自己一队还在休息的护卫叫醒,这些护卫还有一个多时辰才换防,突然被提前叫醒,多少有些不快。平时机灵点的罗十四就问凌春波:“头,有什么要紧事?”
凌春波看着大家都醒来了,没有先回答罗十四的问题,而是先问大家:“平日里咱们内部,兄弟们相处得未必十分和睦,但是对外仍是团结的。耿颂仗着自己婆娘服侍国公夫人,对我们这一对的打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十有八九是我们晚上值班也就忍了,偶有脏活累活,又多是推给我们干。白日里达官贵人来人往收的打赏多,我们值白班那时候他要求均分,现在我们夜班却没分得他们几个钱……“
罗十四和几个护卫都点头说“就是,就是!”另有一个护卫说:“早就看耿颂这小子不顺眼了……”
凌春波见时机成熟,接着说:“今晚,咱们机会来了!事成之后,先不说镇国公和尚书大人给多少赏钱,就是让耿颂吃个挂落,我们一帮兄弟也算出了这口恶气……”
“头,您快说什么事吧!”罗十四忍不住打断说。
凌春波压低声音:“耿颂是奸细,偷了尚书大人的书信,和人约了半个时辰后在北院墙下交割!”
护卫们也不管消息真假,都摩拳擦掌问凌春波怎么安排。凌春波细细嘱咐一番,然后带着十几个护卫从出了营房。说是买了字花赢了钱,请兄弟们下个馆子就回来换班。耿颂领队的护卫不疑有他,任他们出了尚书府大门。
出了大门,他们就在北院墙潜伏起来。窝在草丛里的凌春波过了一会,正担心业世祯讯息是否可靠时,见耿颂大喇喇走了过来,在凌春波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多久,又来了一个人,耿颂一见来人,立即从怀里摸出一叠纸递了过去,并说道:“明早在护卫换班前仍在这里交还给我。”来人接了,只点点头就要走。
凌春波轻轻碰了一下罗十四,二人起身扑向耿颂,其他护卫则按住来交接的人。俩人吃不住公仇私恨加在一起的拳脚,疼得哇哇大叫,引得三个值班护卫赶了过来。凌春波先是呵斥:“你们一班子人都是干什么的?竟让两个奸细在眼皮底下交易?”
三人见是自己人按住了奸细在地上,连忙向凌春波致谢。不料罗十四他们拉起耿颂,见到被抓的奸细竟是自己领队,一脸诧异,疑惑地问凌春波:“凌头,这是怎么回事?”
罗十四没好气地抢先说:“怎么回事?“从另外一人身上抽出一叠书信,朝问凌春波的护卫甩了甩,接着说,“你们领队吃里扒外,偷了府里东西。现在人赃并获,你说是怎么回事?”
这护卫见耿颂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又是人脏并获。生怕自己受牵连,连忙撇清:“这可跟我们没关系呀,凌头……”
凌春波点点头,说:“是耿颂一人吃里扒外,确实和你们没有关系。”狠狠踢了耿颂一脚又说,“这狗日的有点底子,我又喝了酒,要不是你们赶过来,怕是还压制不住哩……”
三个围过来的护卫一听,也是机灵,知道凌春波不但会维护他们,甚至愿意分些功劳。瞬间没了先前的紧张,连连推带搡帮着把两个奸细押送到国公府,请尚书大人发落。
至此,凌春波意犹未尽,满面春风地问业世祯:“世祯兄,你知道当时的耿颂又多狼狈吧?”
业世祯微微一笑,说“那自然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顿了一下,又说:“尚书大人应该没少奖赏你吧,别等会咱出不了这丰镐楼的哈……”
“当时尚书大人就让人拿了五千银子赏给我们,我们几个合计过了,给你留一千两,剩下的连我一起十六个人平分。”说完就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业世祯。
业世祯推开说:“我昨天也得了个彩头,这会不差钱。你先留着,说不定待会就得用。”凌春波一听,提高音量质问:“你也太狠了吧?你要吃什么?要奔着两三百银子来吃我么?”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丰镐楼。业世祯看着黑匾金泥的“丰镐楼”三字,摇了摇头说:“吃什么,吃多少银子,你不用管。就是山珍海味,估计你胃口也是有限,所以限定花你十两银子,如有超了的,算我的。”
说罢,自行先进了丰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