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28章

在樊楼美美的享用过一餐后,步云端倒了杯清茶,悠闲地啜饮。

鞠秋秋心思灵敏,察觉到她此刻的欣然,偏头看着她,“芳主喜欢这家的菜,不如我找这里的大厨学习一番,回去也能给芳主做。鞠秋秋外表玉雪可爱,内心通透狡黠,对外界一些事物也十分乐意接受,是一个真正知世故而不世故、且真正海纳百川之人。与她相比,梅傲雪冷傲孤高,谷裕兰虽外表随和温婉,内里却暗藏偏执,水冰清沉默温顺,却偏安于现状,也只有她一人留守于镜芳林。因着鞠秋秋这特性,再加上她活泼玲珑的性格,步云端这次才带着她一起到樊楼打牙祭。

若是梅傲雪和谷裕兰,且不说她们是否能接受荤食,光是这喧闹繁杂的酒楼就不是她们乐意于踏入的。镜芳林的女子饮露水蜂蜜、食鲜花甘果,是为了保持身体的洁净,这才更适宜练习镜芳林的内功心法无垢心经,久而久之也就习惯并尊崇这样的生活方式鞠秋秋在四使中武功最低,也是最不在意武学修为的人,对她而言芳主在外面开荤吃肉不是什么大事,可步云端可不想回去挑战梅傲雪和谷裕烂的神经。“不必不必,”她连连摆手,又不忘叮嘱道,“秋秋,回去后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我们来这里吃饭了,这是我们的秘密,知道吗?”鞠秋秋面对旁人是长了几百个心眼的心机鬼,对自家芳主却是言听计从无有不应的,闻言跟着点头,“好,我不告诉她们。说到最后,她还不忘体贴的补了一句,“芳主以后要还是想外食,就还是带着我一起吧,我给你打掩护。”步云端还待要夸夸她,忽然察觉到什么,不由眉头一皱,转而看向关紧的雅间门。

几息后,门外两道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是在她们门外停下了。

紧接着便响起一道温柔动人的声音,“敢问步芳主可在?六分半堂雷纯,特来请见。”

步云端有些惊讶,她不过出门这一小会儿,六分半堂的人就找上门来了,当真是耳目灵通。

眼见着鞠秋秋因不悦于被打扰,嘴巴都撅起来了,她抬手安抚的拍拍菊使的头,这才道,“雷姑娘有什么事?”步云端耳力极佳,她似听到雷纯放松的吐了一口气,紧接着道:“小女本不该扰步芳主雅兴,但我们大堂主颈骨断裂多年,至今不得昂首。还请芳主略施妙手,为我们大堂主医治。步云端有了两分兴趣,“雷姑娘说的,是低首神龙狄飞惊?”

“是,正是我们狄大堂主。”雷纯并不在意隔着一道门与她说话,倒是与她同来之人,仿佛带着几分恼怒的跺了跺脚。雷纯带着几分迫切与期待的道,“步芳主若愿上门为大堂主医治,我六分半堂愿奉上千金为谢。”步云端脸上浮起几分意兴阑珊,“不必了,我从不上门看诊。”

雷纯不料她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愣了一下,又道,“步芳主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芳主愿上门为狄大堂主看诊,六分半堂必将尽力满足芳主的要求。”这时,似有旁人被这边的动机惊动,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道:“雷大小姐诚心相邀,步芳主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听到这装模做样的声音,步云端就猜出这人是谁了。

果然,外面就响起雷纯对这人打招呼的声音,称呼这人为小侯爷。

神通侯方应看,一个心机深沉野心勃勃却爱扮作天真率性少年的家伙。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了鞠秋秋一眼。

同样的属性下,还是秋秋更可爱一点。

步云端心中叹了口气,难得出门吃一次饭,遇到的都是些麻烦的家伙。

她再次强调,“我说了,我不上门看诊。”

与雷纯同来的人忍不住了,不悦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大夫吗,神气什么呀!”

“温柔。”雷纯小声制止。

“这位名字叫温柔的姑娘,可当真一点也不温柔。”步云端轻笑两声,如鸣珠溅玉,没等温柔开口,她又道,“我初来乍到,却也听闻六分半堂与金风玉露楼两相交峙,势同水

,温姑娘是苏楼主的师妹,却和六分半堂

苏梦枕与雷纯虽有婚约,但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关系越发恶劣,明眼人都看出这所谓的婚约早已名存实亡,而雷纯也完全没有要为未婚夫与父亲割据的意思。温柔身为苏梦枕的师妹,却与他敌对方的大小姐交好,在步云端看来,着实有些奇妙。

“关你什么事?”温柔口气却是很冲,“我爱和谁交好,你管得着吗?”

温柔不喜步云端,除了她此刻隔门不见的高傲姿态之外,更大的原因却是白愁飞。

温柔早前便对白愁飞芳心暗许,她平日虽和白愁飞吵吵闹闹,实则早已心存爱慕,且年少时更是暗暗倾慕过英雄般的师兄苏梦枕。而这一段时日,这二人却对突然冒出的步云端颇有赞语,尤其是白愁飞,对步云端的爱慕痴迷早已流露于外毫不遮掩。王小石更是说步云端“美得让人忘记呼吸”。

因着这种种原因,在见到步云端其人之前,温柔早已对她心生排斥反感。

步云端没在意温柔的无礼,鞠秋秋却不能容忍有人对自家芳主不敬。

她嘻嘻笑了两声,扬着声音道,“哎呀呀,这是哪里来的小猫小狗在门外乱叫啊?这儿是我们吃饭的地方,不爱来就走呗,别打扰别人吃饭呀,平白倒人胃口。“你竟敢骂我!”温柔大怒,再也顾不得雷纯的阻拦,一脚踢开门,气势汹汹的瞪过来。

待她的目光落在步云端身上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雷纯也是一愣。

方应看失神恍惚。

屋内女子着一袭楝色广绣襦衣,雪青色百蝶穿花下裙,银白缠枝纹束杨柳细腰,坠白玉串珠禁步。

青丝半挽随云髻,簪两朵精巧的淡紫牡丹绒花并一支白玉流云挂珠发簪,一只细珍珠链子压着发缝落到额前,在额心垂下一颗水滴形赤红宝石,衬得肤白如雪,柳眉如黛。她盈盈而坐,云鬓花颜,清眸流盼,仙姿玉色,胯容修态,清雅绝俗又光艳逼人,似轻云蔽月、霞姿月韵的嫦娥洛女。”你这人好生无礼。”

一片寂静中,当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却是鞠秋秋。

她皱着眉头,不高兴的看着温柔,“我们好好儿的在这里吃饭,你们非要来打扰。先说好,这门是你踢坏的,记得找店家赔偿哦。”温柔脾性火爆,若是往日听得别人这般和她说话,必是要还击的。

此刻她却如同一只鹌鹑般,整个人仿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眼神乱飘,时不时偷觎步云端两眼,脸颊越来越红。另外两人已回过神来。

雷纯垂眸不语。

方应看的视线仿佛定在步云端脸上移不开,眼中迸发出明亮到灼热的光彩,似喟叹道,“美人如花隔云端,天香艳色群芳妒。步芳主果真人如其名,今日得见芳主真容,当真是三生之幸也。方应看的眼神中透露出的东西,在场任一女子都能看得懂。

直面他眼神的步云端感受到得更多,尤其她更了解对方光

鲜皮囊底下是一副怎样贪婪又狠毒的心肠。

被这样一个人惦记上,步云端心生反感。

她微微一笑,恍若平常,并不为对方热情的目光与直白的言语而羞赧,平静道,“小侯爷谬赞了。”方应看又道:“听闻步芳主先后治好了神侯府两位捕头的陈年旧伤,如今又在金风细雨楼苏楼主诊治顽症,步芳主医术超绝,妙手仁心,着实令人佩服。”方才这里的动静早已传到楼下,如今楼道外三三两两站着围观的食客,目光皆聚于步云端身上,其中惊艳痴迷意味不一而足。步云端面上不显,鞠秋秋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隐藏的不悦与不耐,粉雕玉琢的小脸顿时一皱。

她叉腰瞪着方应看,像一只凶巴巴的小奶猫,“喂,你说完了没有?我们要回家了,才没有空理你呢。方应看不以为意,目光流连在步云端身上,正要开口,却被雷纯抢了先。

“小女恳请步芳主移步,为我六分半堂大堂主医治。”

“什么六分半糖七分半糖的,我们芳主最爱八分糖。”鞠秋秋故意曲解,食指拉着下眼睑做了个鬼脸,“都说不去了,你是耳朵不好听不懂吗?还要我们说几遍啊?”雷纯面色微沉,秀眉轻皱,纤细的身子静静立在那儿,颇有几分孤立无援的意味。

“喂,”温柔回过神来,心中为好友不平,不好意思去看步云端,于是对着鞠秋秋回瞪了过去,“纯姐诚心诚意相邀,不去就不去嘛,她....你家芳主都没说话呢,你说话这么难听做什么?”鞠秋秋轻哼一声,“对你们这种打扰别人吃饭还堵门的家伙,用不着说好听话。

温柔被她一噎,不甘不愿的收了声,又拿期待又欢喜的眼神去偷瞧步云端。

雷纯颇有些黯然,“如方才小侯爷所说,芳主治好了神侯府两位名捕,如今又在为苏楼主医治,却为何不愿对狄大堂主伸出援手?可是我六分半堂有何不周之处?”“天心堂不会拒绝每一个病人。”步云端微微扬唇,明眸如水般柔和澄澈,

“镜芳林避世百年,我执意入世,是为解世间所不能解之疑难杂症、沉疴宿疾。设天心堂,是为有疾厄来求者有所依托之处,

不至求医无门。上门求医者,不论门户贫富,不论高

门显贵江湖武人

不论贩夫走卒贫困黎民,皆是天心

堂需医治的病患。”

雷纯面露不解,“那为何.....

“恕我无礼,”步云端温和打断,“狄大堂主可是身患重病不得下床?”

雷纯摇头,“大堂主武功高强,身体康健。

步云端又道,“那他如今可是身受重伤不得行走?”

听到她这接连两个问题,雷纯似有些不虞的停顿了下,眸光闪动,这才道,“除却颈骨断裂的陈年旧伤,大堂主并无任何疾恙。”话落,她似想到什么,抬眼看着步云端,眸色微沉。

步云端站起身,敛袖而立,双手交叠于腹前,仪静体闲,神清骨秀。

“天心堂医馆就设在那里,大门朝外并不拒客。”她的神情是不变的柔和,含笑道:“狄大堂主既无病无灾,无伤无痛,那为何不让他上门求医,而非要让我上门看诊呢?”神侯府、金风细雨楼,来求医都是大大方方的上门,怎的这位六分半堂的大堂主却反而要让她来迁就呢?倘若她当真应下来,上门去给狄飞惊看诊,置于每每亲自来往医馆的苏梦枕于何地?金风细雨楼的人心中又该作何想?步云端不希望介入汴京任何势力交锋中,那么一视同仁就是她能维持平稳现状的有效之法。

雷纯哑然,只觉被那双柔和的明眸直直看入眼底,整个人都无所遁形。

“芳主说的是呀,”鞠秋秋此刻仿佛成了自家芳主的捧哏,嘻嘻笑着道,“居然想让我们芳主屈就亲自上门,怎么的你们那位大堂主这样金尊玉贵呀?”雷纯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事不妥,面上浮现几许慌乱与歉意,“两位姑娘误会了,此次是我擅自前来求医,大堂主并不知晓此事。”她叹了口气,“大堂主颈骨断裂多年,早已视同寻常。但他为六分半堂劳心劳力多年,我和父亲都希望他能安好。未免大堂主失望,小女便擅自做主前来寻芳主上门医治。此事确是我思虑不周、行事不当,平白令人生出误会,还望芳主莫要介意。”“雷姑娘严重了。”步云端莞尔一笑,“不过求医问诊是自个儿的事情,狄大堂主若有意,自上天心堂便是,天心堂医药齐全,狄大堂主若来,我必倾力医治。这时,温柔红着脸道,“没病也可以去找你吗?”

步云端愣了下,温和道,“没病自然是好事,温姑娘想来随时都可以。天心堂皆是女子,温姑娘性情率真可爱,想必能和她们相处得很好。”温柔捂着发烫的脸,瓮声瓮气道,“那、那我一定去。”

方应看也笑意盈盈道,“那我可以去吗?”

步云端淡然一笑,“天心堂皆是女子,小侯爷无病无灾的,若无故上门恐怕惹人非议。且小侯爷身份尊贵,金尊玉体,这病患汇聚之地,还是莫要多踏入的好。这明显的区别对待让方应看愣了下,随机朗声大笑,“芳主好生风趣。”

鞠秋秋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这不速之客的三人,除了个心思简单性情鲁莽的温柔,雷纯和方应看各有各的心思。

更别说外面聚集围观的人群了,眼珠子全都落在芳主身上离不开,看着就让人心烦。

步云端还有耐心和这些人虚于委蛇,鞠秋秋却不想委屈自家芳主多接触这些牛鬼蛇神。

于是拉着人就走,娇蛮道,“芳主,我们快走吧。再不回去梅姐姐和兰姐姐就要来找了。

步云端无奈的顺着她的力道跟上她的脚步,经门口时,不忘对站在门口的三人含笑垂首,“再会。二人在一众瞩目中下了楼,前去柜面结账时却被通知已有人提前结过账了。

顺着掌柜的手指的方向一看,在二楼走道上,一个面貌俊美眉目孤高的书生模样男子正低首望着她,旁边还杵着个范遥。这二人方才还在楼下大堂坐着,也不知是何时上了二楼。

步云端看他们的站位,却是在她方才那件雅间的斜对面,不引人注目,却是妥妥的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收入眼底。那书生模样男子面上含着一抹淡笑,双目灼灼的望着她,眼中显而易见是男子对中意的女子的兴趣与探究。而范遥凝眸看着她,眸光闪动,面色复杂。

步云端一时没能反应范遥的复杂情绪从何而来,紧接着就听到对方念了一首熟悉的诗。

“国色精明动韶景,天香旖旎飘芳.....原来是.....”范遥低声喃语。

饶是他的声音再小,但此刻对于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步云端而言却是再清楚不过。

步云端:......

想起来了,在大沙漠无名客栈有关他爱她她爱他的传言中,范遥显然也是听闻此事的受众之一。

她操着人设,下意识柔然一笑,“阁下认识我?”

周围忽然传出一阵抽气声,与她视线相对的范遥眼神也有片刻的恍惚失神。

步云端扫过周围人群,她早已习惯了别人凝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过多的渴求甚至充满占有欲的视线总是让人不适。她抬手抚上面颊,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鞠秋秋也反应了过来,低呼一声,“芳主的纱巾忘了。”

刚才却是她急匆匆的拉着人出门,不想却落下了东西也不知。

鞠秋秋赶紧回身上楼,“我去找找。”

周围沉寂片刻后,范遥打破了沉默,“我是范遥,东门出云是我的朋友。

步云端.....所以呢?我该有什么反应??

范遥话音落下后,酒楼里的气氛更加沉静,于此同时,落在步云端身上的目光更添加了许多别样的意味。还有人直接低声与旁人窃窃私语起来。

明教光明右使范遥,天下第一刀东门出云,这两个单独说出去都是极为响亮的名字。

尤其是东门出云,自大沙漠一役后更是名动天下,不仅大败白天羽斩获天下第一刀的名号,此外更有北部第一高手、西北第一美男子等等诨号他如今声名远扬,虽是西域人,然而不仅在西北,就是中原也有不少拥趸。甚至在他的画像传开后,更是获得许多江湖女侠的追捧,其名头早已盖过了之前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江枫。许多使刀的少侠争相模仿他的衣着配饰,用尽各种方法把头发弄卷,若不是找不到足够合适的染料,都恨不得要将头发也染成金色的了。在场不乏聪明人,范遥与步云端显见着是第一次见面,却无端提起东门出云,显然这漠北刀魔是他二人之间唯一的联系。而一男一女,一英雄男儿,一倾城佳人,二者之间有何牵连,不说其它,单看范逼此刻复杂的眼神便可窥见一斑。步云端只感觉周围落在自己的目光添了许多复杂的探究,再看二楼,就连方应看雷纯温柔三人都凑在楼栏那儿抽热闹,不由在心内深深的叹了口气。她今日当真是不宜出门。

“是吗?”她唇角微勾,笑容温婉,对范遥道,“我许久未见他,倒是不知他如今过得如何?”

范遥沉默一下,道,“如日升空,独霸一方,逍遥自在。然孤雁独飞,形单影只,不免寂寥萧索。步云端......说的是他吗??

步云端回想起在沙漠中的行为,任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以致于造成范遥如今这般误解。

面临这般局面,酒楼内又宾客满座,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应对方式,哑然之下,竟变作沉默。

她沉默以对,范遥也没再继续,也跟着沉默下来。

说到底他们是萍水相逢初次见面,方才那句话也是交浅言深了。

范遥并非多舌之人,只是想起东门出云之前甘愿为其献出势力地盘甚至任凭驱使的誓言,再见此刻步云端光彩照人恍若不觉的模样,一时为东门出云恻然不平而已。他亲眼所见那人煌煌如烈日的风采,已不愿再见那烈日光华黯淡落寞的模样。

当下气氛沉肃而暗涌不息间,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却是鞠秋秋冲出了雅间门,扶着楼栏往下看,对步云端道,“芳主,你的......

她目光扫过四周,话语戛然而止,没再继续。

随即目光就在旁边的温柔和方应看身上扫视,眼中满含怀疑,“你们两个,刚才有没有进房间里?”温柔有些莫名其妙,摇摇头,“我和纯姐一直都在门口,没进去过。”

“确如纯儿所说。”雷纯跟着点头,又道,“姑娘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是落下了个小东西。”鞠秋秋没深说,转而看向她最为怀疑的那人。

方应看已猜出她们丢了什么,轻笑一声,“我也没进去过,雷大小姐和温姑娘都可以替我作证。”温柔和雷纯齐齐点头。

“我们和小侯爷一直都待在门外。”

方应看又道,“方才我们一直在此没有移步,这雅间门敞着,我们虽然光顾着楼下的动静,却也没听见响动。若步芳主当真有东西落下了,能无

声无息的避开我们的耳目潜入并把东西拿走,想必那人一

鞠秋秋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确信芳主的纱巾落在了里面,可方才到处都翻找了一遍,却是遍寻不着。

镜芳林避世许久,并不如当下许多女子那般囿于世俗礼教,对于身上的饰物丢了,并不十分在意紧张。但那是芳主遮面的纱巾,可是结结实实和芳主肌肤口唇相亲之物,却是被个不知名的家伙偷走了,只要稍一设想,就让鞠秋秋怒不可遏,恨不得将那卑鄙龌龊的小贼给结果了。步云端虽然在楼下,但看鞠秋秋两手空空,再看她的反应,已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内里是个男儿身,对此并不如女子那般心思细腻,因而并未如鞠秋秋那般想得那么深。

且她如今只想离开这处地方,因而此事虽有疑窦,此刻却也并不紧要了。

“秋秋,”步云端扬声道,“东西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鞠秋秋再是不忿,也只能暂且偃旗息鼓,匆匆下了楼。

步云端抬眼一扫,看向范遥身旁的男子,“刚才是阁下付的账?”

对方居高临下望着她,微一抱拳,简单道:“明教杨逍,幸会。

明教光明顶总坛位于西域昆仑山,明教众人也大多在关外活动,离京都汴京有千里之遥,因而影响力较小。然即便如此,明教创立传承多年,早已名声在外,江湖人少有不知。

如今光明左右使逍遥二仙同时现身京城,着实是奇事一桩了。

更有人暗中揣测,明教是否已然不满足于西域区域,而有意向东活动了。

步云端却并不这样认为。

明教势力多在关外西域,即使要渗足中原也该一步一步来,而略过关西直达关中,甚至插足浑水极深的京城,此举不说是不智,甚至可以说是太过愚蠢。且不提汴京大大小小隐藏的各个势力,就凭着京城两大巨头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他们双方虽明争暗斗势同水火,然而一旦有外来势力意图侵入,这两方有极大的可能暂时放下不和一致对外所以如今杨道和范遥同时现身于京城,步云端更认为是出自他们个人行为。

光明左右使被称作逍遥二仙,除因他们的名字各带逍遥一字外,还因他们性情不拘,行事肆意,不受约束。此事暂且按下不提,且说如今,一个男子无声无息的给一个女子付了饭钱,是何目的显而易见,更何况对方的眼神姿态也毫不掩饰好感。步云端方抽到女子身份,得知自己要以女子之身立足于世的时候,也是颇做了一番心里建设的。

在镜芳林与世隔绝的几个月,她除了研习医术之外,还不断揣摩女子心理,完善身份人设,同时学习女子行走坐卧言谈举止的姿态仪表。大到轻功武学,小到眼神表情,口吻语气,都必须尽善尽美。

为了自己的身姿气质更为出众,她甚至还学习了舞蹈。

此外,她还需学习鉴赏搭配服装配饰,钗环珠玉,胭脂水粉,务必不让自己形象有差。

女子八雅更是必不可缺,梅兰竹菊四使是最好的老师。

至如今,步云端这个身份已身份完满,她可说自己的外表形象已完全符合国色天香这张卡的人设。然而即使外表是个完美无缺的女子,步云端内里却是个真男儿。

她可以将旁人对自己女子外表的痴迷惊艳视若平常,可对方直白的表达爱慕追求之意时,她心中却只生出一股怪异难言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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