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的眼神透着几分危险,她的脸朝他靠近了几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令他下意识侧过脑袋,眼睛不敢与她对视。
“不知道吗?没关系,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读书,争取在明年秋闱考中举人,拿到会试的资格,办理到去京城的路引就好。”
“平日里没什么事的话,最好别回来。”
江白的话可谓冷漠至极,松开他便继续忙活。
季延文站在原地,眼底的光明明灭灭。
看着蹲下身开始凿井的江白,神色罕见的透着几分冷凝,那双眼眸如深渊般黑暗,盯着她的背影,眼底划过丝丝暗芒。
但很快,他眼底的异色便都收了起来。
老老实实的与江白一起打起井来。
打井是个慢活,尤其江白要看着季延文,防止他对江绿她们不利,便将人拘在了井下。
等到天黑,打井的活也不过才做了一半。
已经挖了一丈半,但井底没有出水的迹象。
夜里,几人便在山里生了火将就了一夜。
次日一早,便继续忙活了起来。
季延文下井之前抬头看了下晴空万里的天,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这才跟着江白一起下井。
而今日,正是三皇子等人准备祈雨的日子。
“公子,有三成的难民已经聚焦在路州,此刻都到了祭坛之前,只要今日求不来雨,三皇子定会被人生吞活剥。”
一玄衣侍卫单膝跪地,朝着一衣着质朴的公子禀报着。
一段时间不见,原本肤色白皙,皮肤娇嫩的王少阳在来了路州一段时日之后皮肤黑了好几个度,除了身上矜贵的气质无法掩盖之外,任谁来看,都以为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泥腿子。
他穿着一身暗灰色的麻布衣裳,古铜色的皮肤透着几分力量的美感,远远的站在路州城外,听着手下人的禀报。
“知道了,让安排好的人随我一起进城。”
他的神色之中带着几分不耐,为了不被三皇子的人认出来,他足足花了好几日的时间才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为了解决掉他,他可谓是付出了代价的。
侍卫没再多说,只抬了抬手,便有一群难民走了出来。
他们面黄肌瘦,眼圈发红,走路亦是东倒西歪的,看起来好似没有骨头一般。
这群人将王少阳围在中央,一群人朝着路州城走去。
今日的路州城安静得可怕,燥热的风沙在空中飞舞。
菜市口。
以往这里都是用来行刑,但今日却迎来了一位尊贵的人。
三百头猪牛羊被赶拢在这里,在士兵们的帮助下,一头头放血。
看着那一群牛就这么被人宰杀了,好不容易回到路州的百姓们眼中划过一丝心疼。
这么多的牛,得耕多少地呀,就这么杀了,该多可惜?
生存的希望促使着他们一路从别的州县赶回来,目光热切的看着高台上搭起的祭台。
一少年公子站在祭台下方,看着手下的人宰杀这些牲畜。
“殿下,还有二十头便将三牲宰杀完了,居士说需入夜才能将阵法刻画完成,子时才能正式祭天祈雨。”
“知道了。”
明煜淡淡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祭台,很快便收回视线。
他唇角微微勾起,露出几分嘲弄。
若这样便能求来雨,路州怎会被干旱困扰。
想到自己的父皇,他的神色淡了些许,目光落在那群被宰杀的牲畜身上。
“也罢,待这仪式走完,把这些牲畜分给那些百姓也好。”
他的目光扫过聚集而来的难民们,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平山的江白他们,终于在凌晨的时候完成了剩下的打井工作。
由于季延文还要回县城读书,所以此刻山上只有江白姐弟三人和江安山父子三人。
“井底已经有井水渗出,咱们等一段时间。”
这一等,便等到了子时。
江安山父子三人以及江绿两人都睡着了,只有江白还坐在火堆前,耳边听着井底的动静。
午时一到,路州方向,那居士登上祭台开始祈雨。
怀揣着希望的难民们一个个躺倒在地上,眼珠子却直勾勾的看着祭台。
低沉的祭文随着居士的念诵被投入火盆,牲畜的鲜血在祭台上描画出一幅玄妙的图案。
时间已经过去一刻,漆黑的天空没有一丁点动静,高悬在天上的明月似是在嘲弄着地底愚蠢的人类。
明煜微微直起身子,朝暗处打了个手势,官兵们悄无声息的将前来观礼的难民们包围起来。
随着又一刻钟过去,天空之中还是没有动静。
下方的难民们有些已经站起了身子,他们的脸上露出几分疯狂之色。
高坐在祭台的居士却是不慌不忙。
待将所有的祭文烧完之后,他这才拿出一把匕首。
原本准备让官兵们动手,控制住难民,防止难民暴乱的明煜,见到他的动作之后,下意识停下手。
祭台很高,并不能完全看清上面之人的动作。
只见那居士高高的抬起匕首,用力的扎进自己的大腿,鲜血喷涌而出。
“以我之血肉以祭苍天,求苍天怜悯世人,降甘霖于世。”
居士眼底光芒暗淡,紧盯着明月高悬的天空,目露几分期待。
然而,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明月还是那轮明月,苍天也还是那个苍天。
雨,下不了一点。
匕首扎在他腿上的大动脉上,滚烫的鲜血顺着描绘的阵法游走,居士的体温也在不断下降。
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而上天,并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
下方的明煜清楚看到了他的动作,原本无波无澜的眼底慢慢升起一丝敬重。
这位居士他……在以命祭天。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即嘲弄的摇摇头,人之于天,不过渺小如蚁,人怎么会在意蝼蚁的生命呢,同样的,天亦不会在意人的性命。
可惜了这位居士,本以为是一沽名钓誉之辈,没想到竟真有几分仁心。
想到这里,他正准备朝官兵们下令,突然,平地起了一阵风,他的动作骤然停住。
无人发现,就在平山深处,一道身影攀上最高的大树,远远的看着路州方向。
“以生灵之性命祭天祈雨?真蠢,上天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下雨。”
再说了,这干旱可不是这么容易解的。
江白口中发出一声轻叹,灵魂却不断震动,看着远方天空那一抹人魂缀在半空,却连上天的影子都摸不到,便挑动自身的功德,朝着那个方向弹射而去。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能不能让上苍垂怜,只能看你们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