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眼中隐隐泛起泪光,竟低低抽噎起来。这一下倒让叶无孑不知所措了,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像骗人的样子。杀意减了些许,不过逐影却没有收回来,依然架在她的脖子上。
黑衣女子微整心绪,重新望向叶无孑,眸光清明了不少,缓声道:“叶大人,你可知长命锁不是可以随意佩戴的。长命锁一般都是自家父母长辈,为求孩子平安康健,依孩子生辰八字请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你若是佩戴旁人的长命锁,不但没有任何意义,也是对长命锁主人的亵渎。”
叶无孑睨了她一眼,“这我自然知道。这长命锁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哪里用得着捡旁人的长命锁来佩戴?”
黑衣女子瞳孔微微放大,压抑着激动,“那……你可不可以取下来让我看一眼?”
叶无孑警惕地握紧长命锁,“不可以。”
黑衣女子眼含热泪,抬起手,被叶无孑威胁一句“不许动”,却径自探向颈边,摸索一下,然后从衣襟中摸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长命锁!
叶无孑再好的心理素质也忍不住手腕一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命锁,下意识与那女子颈下的长命锁比对,……真的是一模一样!
叶无孑心下翻涌起惊涛骇浪,只能收了逐影,迈着千斤重的步子缓缓上前,两人交换着看了看对方的生辰八字。
待看清对方长命锁上的刻字后,叶无孑只觉大脑中电闪雷鸣,震惊的同时又是万般不愿相信,不曾想到这个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居然是她的亲姐姐!
叶无孑不愿相信,又无法接受。
一早蝶谷谷主便告诉过她,她幼时尚在襁褓,满门被灭,后来经过调查,她还有一个大她十岁的亲姐姐失踪,而灭门的凶手这么多年也没有消息。
如今,自己的亲姐姐现身,竟然与自己成了敌人!各为其主,当真天意弄人!
黑衣女子的目光一瞬的柔和下来,盯着叶无孑仔细打量,仿佛怎么都看不够,沙哑的嗓音,颤颤出声:“柠儿,来~让姐姐看看你。”
抬起手就要去摸叶无孑的脸,叶无孑警惕后退两步,让她扑了空。
黑衣女子似有失落,旋即恢复正常,望着叶无孑仍难掩激动,“柠儿,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年是蝶谷谷主救下你的吗?这么多年,你过的好不好?姐姐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不知道你还活着,所以也无处寻你,你可会怪姐姐?”
眼见黑衣女子又要上前,叶无孑谨慎后退两步,避开她的纠缠,本能不想与她亲近。
“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叶无孑眼中并无情愫,声色冷清,“我没有姐姐。我的亲人都在蝶谷,蝶谷谷主和神机阁阁主是我的父母,他们的一双儿女是我的弟妹,我并没有姐姐,所以你不要胡乱认亲。”
黑衣女子淡淡垂下眼睑,掩下落寞之色,“柠儿,你怪姐姐这么多年没有去找你,姐姐都明白。你不愿与我亲近,也理所应当,我不会强求你。只是柠儿,无论你怎么……”
“你闭嘴!”叶无孑十分烦躁,不胜其扰,“我说我没有姐姐!我也不叫什么柠儿!我是叶无孑,只有一双弟妹,没有姐姐!你休得再与我啰嗦!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出去!”
“柠儿,我……”
“出去!马上走!”忽然举起逐影,直指黑衣女子心口,“你若再废话,我就杀了你!我不想看见你,走!”
黑衣女子沉痛不已,又恋恋不舍地望着叶无孑,终是被逼无奈退到窗下。
又觉得该说些什么,怕惹叶无孑生气,“那我走了。你……你多保重。”
叶无孑转过身不看她,突然出声,“等等。你叫什么?”
“幼时名唤周青鸢,后来改了名字,如今叫墨雪。”
“你走吧。”叶无孑看也不看她一眼,摆了摆手。
待墨雪跳窗离开,叶无孑才松了口气,坐回桌案旁,猛灌了两口凉茶,风一吹,才让自己清醒了许多。
蓦地心尖一阵抽痛,叶无孑顿时全身一片冰冷,面上毫无血色,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她捂住胸口,闷哼一声,从心口蔓延全身的剧痛,让她难以忍耐,突然从座位上摔下来,一头栽倒在地,全身忍不住抽搐起来。
这种奇怪的反应坚持了足足有半刻钟才渐渐减缓,直到完全消失,叶无孑已经全身大汗淋漓,手脚酸软,没有丝毫力气,好像血都被抽空了一般。
又缓了半个时辰,叶无孑才从冰冷的地板起身,心中某处总是十分不安定,满怀心思地上了床,睁着眼睛,直到凌晨时分才沉沉睡去。
因为墨玉的出现,叶无孑一连好几天办事都是心不在焉。她心里清楚,所谓前朝余孽的活动踪迹,应该就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弄出来的。可是,如今自己这个身份到底该怎么算,该怎么查?谋逆之罪,自然是要灭九族的。如果那墨玉真的是自己失踪的亲姐姐,自己真的该“大义灭亲”?
小百户孙忠调查到前朝余孽与他们所在清谷镇上的四海银号有暗中牵扯,所以叶无孑一个人上街去往四海银号碰碰运气。
因为这是个小镇子,四海银号也不怎么忙。叶无孑就近找了个茶馆,选个靠窗的位置,坐在角落里,要了一壶茶和两碟茶点,视线正好可以看到四海银号的来往人员情况。
叶无孑暗自数了数,距离韩策定亲只剩五日了。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韩策的事情她还弄不清,又冒出来个姐姐,真是要人老命!
临近正午之时,四海银号那里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倒是自家茶馆这里热闹起来了。
门口乱糟糟的,很多人围成一团,似乎有人在喝骂着什么。
叶无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遇上这种烦乱的事,她第一反应就是想走。
这样想着,丢下几个同伴放在桌上,拿起逐影,起身便走。
走到门口,想要挤出人群。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身穿青灰色粗布的乞丐蹲在门口,被茶馆小二狠狠叫骂着,说是乞丐堵在门口,耽误他们茶馆的生意。
乞丐缩在墙角,衣服破破烂烂的,一张脸也被破布包住,眼睛还蒙了一层白纱,好像眼睛还有问题。
他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任小二怎么打骂也不走,应该只是想要点吃的。
围观群众对这个乞丐指指点点,每个人意见不一,发表着无关痛痒的看法,愣是没人愿意上前帮一把。
叶无孑本来是不会同情乞丐的,但看他眼上蒙着白纱,就知他身有残疾,自理都成问题,若是没有家人,除了乞讨,还当真是无法了。
叹了口气,上前给小二塞了几个铜板,道:“去那些热食来,送给他。他有吃的,就不会在这儿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