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孑已经不想再跟这人废话,淡淡一瞥地上重伤的白衣男子,虽然也心生恻隐,但是就是不想被这个自以为是强迫她的人牵着鼻子走。
他要逼自己收留那人,自己就偏不!
之前还觉得他仗义又机智,三言两语撵走了两拨人,本来对他还挺有好感,没想到这一接触,居然是这么一种人!
这让叶无孑本来升起的一波好感,瞬间消失殆尽,看他的嘴脸就觉得不痛快。
叶无孑到现在仍是觉得这些人有做局的嫌疑,不能完全信任他们,为了杜绝麻烦,索性转身离开。
至于那白衣男子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叶无孑本来就没有绝对自己有多么温柔仁善,她虽然也愿意锄强扶弱,不论出于本心,还是为官的责任,但是她是不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的。
所以,对于不管白衣男子这件事,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她又在外面转了一小会儿,进了一家药铺,抓了两副不知用途的药就回府了。
夜间,叶无孑坐在自己卧房里,一张脸映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对于今天在街上遇到的事,她仔细前后捋了捋,仍然觉得疑点重重,虽然诸多奇怪之处想不通,但毕竟自己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得尽早回蝶谷了。
可是,程非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让她有些焦虑。蝶谷和神机阁也没有传回任何有关程非的消息来,只说他早就离开西域了,至于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而锦衣卫,自己根本就不能动用去查程非的事。
否则,稍稍一动,祁杨那里就瞒不住了。
一直这样瞒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祁杨哪一日问起,自己也不好交代。
忽然想起那日在府门外掠过的身影,一闪而逝。
会是他吗……
叶无孑抬眼望着墙角明亮的白鹤灯,渐渐出神。
翌日,叶无孑晨起觉得有些头痛,便告了假,没有去上朝,躺在床上,等到天大亮,才起身。
叶无孑吃了早饭,就到院子里消食。
待食下的差不多了,又一时兴起,空手打了一套拳,很快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
大门吱呀一声,小厮叫着:“碧溪姐回来了!”
碧溪随即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大人!大人!奴婢带回来一个人!”
叶无孑皱眉,真能给她惹事!
抬脚走到大门口,急急去看,登时脑中神经一阵抽搐,果然是他!
昨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个被人差点打死的白衣男子。
此时,他正整个人挂在碧溪身上,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惨白惨白的,没有生气,身上还沾着昨日的血渍。
碧溪身上挂了一个大男人,手中还拎着篮子,很是艰难,连走步路都十分费力,一小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
碧溪气喘吁吁,看着叶无孑脸色不善,赶紧说道:“大人,奴婢不是故意擅作主张带人回来的!是……奴婢采买东西回来,路过咱们府邸旁边的小巷子,然后……这位公子就突然倒在奴婢身上。”
“可把奴婢吓了一大跳!奴婢看他身上又冰又冷,觉得大人兴许能帮他找到家人,所以……就暂时把他带回来了。”
“呼呼呼……”
碧溪喘了好几下,终于把话说清楚,看叶无孑没反应,顿时有些慌了,“大……大人,奴婢是不是惹您生气了?奴婢不是故意的!您……您要是实在不喜,奴婢这就把他送出去!”
说完,真的转眼就要把白衣男子送走。
“行了。”叶无孑忍不住出声,“你都把他带回来了,就暂时把他留下吧。”
对小厮打了个眼神示意,小厮赶忙上前将白衣男子接过来,然后送到了客房里。
叶无孑叹了口气,只觉总要来的事,躲是躲不掉的,既然人家已经上门,就先把他留下,好好看看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看着白衣男子瘦弱的身形,忽然觉得奇怪,昨日那个理直气壮与自己理论,强迫自己收留人的青衣小大夫哪里去了?
难不成看没有把自己逼迫成功,他自己也甩了这个麻烦,溜了?
想到这个,叶无孑就觉那人虚伪至极。明明他还是个大夫,说什么医者仁心,放在他自己身上,还不是和旁人一样冷漠无情,丢下病患不顾?
真是又当又立!这种人最是恶心。
叶无孑不想跟那人置气,也跟着去了客房,坐在床边,率先给男子搭了脉,果然脉息很弱,血气不畅,有内伤之象。
吩咐小厮,“去找大夫。他伤的不轻,必须请专业的大夫来给他看看。”
小厮应了一声,便跑出了门。
对一旁发呆的碧溪道:“去打盆热水来。小心给他擦洗一下。不要碰身体,只擦擦脸和手就是。”
“对了。先倒杯温水了。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冻了很久的样子。在温水中加点生姜红糖,能尽快发暖。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至于最后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了。”
碧溪揪着衣角,眼巴巴地盯着叶无孑,有些惴惴,小心问道:“大人,奴婢没有给您惹麻烦吧?”
碧溪知道自家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位高权重,厉害非常,虽然能救很多人,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带回府里来的。
叶无孑看她自责不安的样子,温柔一笑:“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准备这些东西就是了。有我在,没事的。”
听叶无孑这样说,碧溪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出门去端热水去了。
白衣男子在昏迷中被灌了一些加了姜糖的温水,身体有了点温度。
碧溪蘸湿了帕子,给男子小心细致地清理干净脸上,手上的泥土血渍,覆在眼上的白纱也轻轻解下来洗了,搭在火炉上烤着。
小厮很快请了大夫来。
大夫是个年过半百的长者,很是稳重。细细搭脉诊测一番,又检查了一下男子身上的伤,沉沉叹了口气,起身对叶无孑拱手道:“叶大人,这位公子的情况……不妙啊~”
“大夫有话直说。”叶无孑面上看不出丝毫神色变化。
“回大人,公子他内外伤交加,身子又长期亏损,看这样子,应是又着了严重的风寒,只能勉强赌一赌,开一剂重药,兴许还有可能将公子拉回来。”
“什么重药?很凶险?”
大夫直接坐到桌旁,提笔写药方,递给小厮,对叶无孑道:“大人,先给公子煎这副药试试吧。过后,草民在观察一阵,根据公子的具体身体情况,再更改药方。”
叶无孑颔首,“好。不过,眼下他还未脱离危险,需要有大夫方便从旁照料。你先回去,整理交待一下,从今日起,就住在我府上吧。待他病情稳定下来,大夫再离开,如何?”
大夫面对锦衣卫指挥使哪敢说个不字?
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应下,便要出去,已经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补充一句:“大人,这位公子气息不稳,随时有可能……呃,有可能撑不住。需要调住他的精气神,所以还是先给他口中含上参片为好。”
叶无孑点点头,大夫彻底离开了。
视线回到床上的白衣男子,叶无孑的眉峰蹙的更紧了几分,你到底是何人?
叶无孑府上库房里的确还存着不少因为送礼而来的人参。
她也没有细细瞧过,只是知道有,她也不会看人参成色,索性就一直扔着。
今日,倒也算有了用处。
忽然想起自己打秋洛山采回来的血灵芝,一瞬间又马上歇了心思。
血灵芝可遇不可求,她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浪费掉自己的万金难求的良药。反正人参也多的是,不用说不定还会生虫,给他用了,也算正好。
叶无孑瞥了一看身后的碧溪,道:“去。到库房里寻一支成色好的人参来,切成片,让他含着。”
碧溪又退下去找人参去了。
此时阿束的院子里,寂静又躁动。
他一早就听到底下大嘴巴的小厮说叶无孑又捡回来个瞎眼的男子!
他登时坐不住了。
本来靠在软榻上,眯眼看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书就不受控制地朝脸上砸了下来。不过还好戴着面具,才免于受伤。
他心中暗骂:叶无孑当真“温柔”又“博爱”!出个门,就能带回个柔弱可怜的落难公子回来!所以她到底是太过心善,还是桃花太旺了?!
迎春缩在角落里装透明人,尽量降低存在感。
虽然整间屋子安静非常,除了两个人轻缓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响,但是迎春就是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弥漫着快要噎死人的酸味。
话说自家大人也是,明明不是贪慕男色之人,怎的就随随便便就捡个男人回来?自家后院这一个都应付不过来,还多拉过来一个,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这些话,迎春也只能想想。
阿束虽然愤愤不平了一顿,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细细思索整件事情的始末,出于直觉,就留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那个男人来的蹊跷……
叶无孑自身也并非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她一向谨慎小心,自己贸然撞上来的人,她不会没有防备的……
对,防备。难不成,她是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