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打开餐厅的窗子，用银色的打火机点燃衔在嘴里的香烟，陶醉地深吸了一口烟雾，又缓缓地吐出来。
灰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眯起眼睛攻击道：“我说，你吸烟和吸毒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法律是禁止毒品的，但是不禁止香烟，因为我们国家也需要香烟税这笔不菲的资金......”
“但是两者同样上瘾，同样会危及身体健康，也同样会让人花大价钱去买。”灰原捏住自己的鼻子，皱起眉头，“显然也同样让旁人嫌弃。”
菅野噘了噘嘴，冲着窗外吐出一口烟雾：“好吧，你说得对，这两者没有区别。”
“——来自医生的小建议，你最好早点戒烟，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你能多活几年，我也不用每天都被你的二手烟荼毒了。如果你不在乎自己的健康问题，就麻烦警官先生你多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灰原的每次劝诫都显得尤为刺耳，而且每次出发点似乎都是为了她自己好。可实际上这都只是她摆在明面上的借口，她是在利用自己完成劝诫的既定目的。
对于灰原的话术，菅野早就见怪不怪了。
说到底，他们两个都不是坦率的人。
不过，比起灰原劝她戒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重新考虑凶手的手法。
灰原在返回城堡之后就向菅野透露了自己的发现，在她罗列“切下头颅”的种种目的后发现眼下有一种可能性尤为现实，那就是凶手采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是为了混淆死者的身份。要知道现在城堡和外面的世界可以说已经完全割裂开来，在现有条件下科学地判明死者身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灰原认为，死在房间里的人或许根本不是“莱希纳”，也就是片桐濑里奈，她和菅野所看到的，只不过是真凶想让他们看到的。
无头尸倒在片桐的房间，身上穿着只有片桐才穿的哥特系洛丽塔，旁边放着片桐的背包，里面装满了片桐的衣服和化妆品，片桐的钱包里又有她的学生证——这些都是足以抓人眼球的“特点”，而所有人，包括他们两个在内都被这些显著的特点所误导，直接就将现场的尸体当做了片桐。
但万一那具躺靠在墙角处的尸体不是片桐本人呢？
取走头颅，就是为了混淆这一点。
“不是片桐又能是谁？”菅野回头环视了一圈儿嫌疑人，“我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想不到？那人近在眼前，就在那餐桌旁边坐着啊.....”
菅野顺着灰原的视线望过去，眸子猛地睁大。
——是南云雅。
“怎么可能呢？她们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额，也不能说完全不像，女孩子化妆的确会给人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不要低估妆造的力量，菅野警官，昨天我们见到的片桐，带着假发，贴着假睫毛，画着眼线，脸上铺着一层又一层的化妆品，她脸上的妆造可是价格不菲。”灰原顿了一下，“安野木医生不是做过仿妆吗？你应该知道吧，也许不是百分之百，但是只要抓住另一个人的面部特征，至少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吧？但那也足够用了。至少，也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和原本的自己不一样。”
“你说的那不是化妆，灰原，不要再说那是化妆了，那是乔装，简直比变色龙的伪装色还要神奇。”菅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靠谱，“这不可能，不只是我们，昨天大内田他们也亲眼见到了片桐，然后我们今天上午也亲眼看到了南云，这两个人我们都已经亲眼见过了，她们长得又不一样，就算是带着假发，但......至少她的朋友们能够看出端倪吧？”
“她们身高相仿，体型也差不多，而且她们都是B罩杯吧？腰围也差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个的脸型很像，硬性条件也都具备了。”
灰原顿了一下，继续补充到：“问题的核心是她们的妆造，你不是女孩子所以你不知道，妆造也有不同的风格，不同风格妆造之间的差异可是很大的，就好比说南云现在的妆造，是一般的女大学生惯用的‘素颜妆’，翻译过来就是，看上去像是没有化妆，素颜朝天，但实际上化了，而且还不少。
但是昨天晚上片桐脸上的妆造就不一样了，为了配合身上的哥特式洛丽塔，她的妆造更偏向‘黑暗风’。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假的洋娃娃。她的眼妆和唇妆非常浓重，我想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这两种风格的妆造，如果涂在我的脸上，你甚至有可能都认不太出来我。”
菅野就是一个警察，还是一个每天活跃在一线的男性警察，他怎么可能会懂化妆。
“好吧，假设说，假设——‘南云’的化妆技术很好，可以让自己变得‘不一样’，那既然死在片桐房间里的不是片桐，是不是就意味着，真正死掉的其实是南云，而现在坐在餐桌旁边的人才是片桐对吧？
我能够理解片桐的朋友时隔四年再次见到她，没有发现她‘外表上的细微差别’，可南云从昨天中午就已经来到城堡里了，不知和城堡里的佣人打了多少次照面，而片桐呢，片桐是昨天晚上才来到城堡的，她在来到城堡之后杀了南云，现在又冒充南云出现在我们眼前，佣人难道看不出来其实南云已经变了一个人吗？
你刚才也说了，化妆可以做到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那见过昨天已经见过南云的人，应该能看出那百分之二十的端倪吧？
再打个比方，就拿你做例子，假如说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面，但我今天见到了你，过了数个小时之后，又来了一个和你身高相仿，身材相仿的人，顶着模仿你的妆造，站在我面前说她就是你，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问题？
退一万步讲，就算妆造真的一模一样，但每个人的音色都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压根儿没办法模仿，只要开口就会露馅儿！除非你告诉我昨天上午来城堡的南云一句话都没和佣人们说过......”
片桐杀了南云，现在又伪装成南云，虽然听上去是个很不错的诡计，但仔细想想就会觉得漏洞颇多。一个人的确能够发出不同的声音，但如果某位当事人听到过“真南云”的声音，“假南云”的声音就会立刻露馅儿。
灰原的想法虽好，但难以实现。
可灰原非但没急，还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不对。”灰原摇摇头，“——你没明白我的用意，菅野警官，我想说的是，其实昨天来的那个才是片桐，而跟我们一起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