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放过菅野信之?”
在回公安据点的路上,坐在驾驶席座位上的伊织无我朝黑田兵卫抛出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在他看来,公安这一连串的安排,都是为了处理掉那些对北极星计划有威胁的知情者,当年参与暗杀藤井沙希的三名公安也好,警察厅次长石阪秀治也好,犯下一连串罪行妄图为他的未婚妻报仇的风户凉介也好——这些人的存在已经实质性的对北极星造成了威胁,所以必须铲除干净。
而菅野信之。
在伊织无我的观念里。
显然也是在清洗名单之列的。
为什么黑田只是吓唬了他一下就宣布撤退了?
伊织希望能够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黑田靠在副驾驶席的椅背上,面无表情地透过侧车窗仰望窗外的夜景,许久无言,没有回复伊织的问题。
——是不想说?
——还是不能说?
伊织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当黑田保持沉默时,意味着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伊织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追问,追问也是徒劳。
沉默中,黑色轿车从这个路口行驶到下一个路口。
原以为不会从黑田口中得到答案的伊织听到了黑田的声音。
“我不能杀他。”
伊织不明白:“为什么?难道说菅野有什么背景?可是根据我们公安不久之前刚做过的调查,他什么背景都没有,他在警察高层没有亲属、没有朋友,在永田町也是一样……他属于那种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怀念的警察。”
“他才不在乎自己死后会不会被人怀念呢。”黑田搓了搓手掌,“如果他在乎,他也不会做到这个份儿上。”
“您是不想在那个小女孩儿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还是说,担心菅野死了,她会陷入绝境?”
“我不在乎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儿,这是菅野自己事儿,不是我应该操心的问题。”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碰他?”
“我们可以碰他,伊织,但是我们不能杀他,至少现在还不行。”
“我能知道原因吗?”
“——你见过菅野信之的父亲吗?”黑田的视线突然从窗外转移到了伊织无我的脸上,这让伊织没来由地感到紧张。
“没有。”伊织摇摇头,“我没见过,但我听说过他的事情……根据我们的调查,他父亲现在还在医院昏迷着,靠昂贵的仪器续命,而菅野本人,基本没有去看过他,一直都是菅野的妹妹在照顾他。”
“只要那个老不死的一天没咽气,我就一天不能处理他儿子。”
伊织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是他掌握了您的什么把柄?”
“不算是。”
“那么,是私人理由?”
伊织无我的语气有些惊讶,因为他没想到黑田兵卫竟然有朝一日会被私情困扰。
“没错,是私人理由。”
“长官,我觉得您这样做不合适……”伊织无我开口劝诫道,“菅野信之身为一个局外人,知道太多有关北极星的事情了,这对整个项目都是隐患,我们不能……”
“——如果菅野有朝一日坏了我们的事情,让整个项目处于危机之中,我会承担全部责任。”黑田说道,“反正我承担的责任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项……”
伊织无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因为黑田在这件事情上的暧昧态度让他深感不安,但黑田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多嘴也是徒劳。
于是伊织将到嘴边的话连带着唾沫一起咽回了肚子。
XXX
宫野志保的前任上司,也就是她“叛逃”组织前的直系上司夏布利就住在世田谷区的某个独栋别墅里,作为组织中少数能够“直接面见BOSS”的高层,可以说她在组织内部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是即便是这样厉害的人物,也被宫野叛逃一事搞得焦头烂额。
因为宫野志保一直在她的领导下有序进行着药物的研发工作,没了宫野,就等于缺失了研发项目中最重要的一环,现在药物研发项目毫无进展,陷入停滞,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第二个宫野志保,找到一个能够填补这个空缺的科学家……
想办法重启药物研发工作是夏布利最重要的任务和使命,也是她遇到过的最大难题。
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把宫野志保找回来。
要么找到能顶替她的人。
而这两个办法目前都走不通。
夏布利在组织的未来已经染上了一层黑暗。
“咚咚咚——”
正坐在办公桌前的夏布利停下写日记的笔,将面前的日记本合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史密斯·韦森M&P盾牌型微型手枪,.45口径,手枪不过手掌般大小。
方便携带、方便隐藏,也可以用来防身,对于柔弱的女性来说再合适不过。
“咚咚咚——”这次的敲门声更加急促。
“来了!”
夏布利快步走到门边,一手握着枪,一手轻轻打开门锁。
当她发现门外站着两个“组织的同伙”时,她非但没有放下手枪,而是将枪端起,指向门外。
“琴酒,你来做什么?”
虽然琴酒的身旁还跟着伏特加,但是谁都知道琴酒才是头,所以手枪的枪口也是对准琴酒的。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粗暴很多。”琴酒没有因为被枪指着而退缩,因为他知道夏布利终归不会扣动扳机。
“事出有因。”夏布利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你最近一直在找我的麻烦,我就该在刚才开门的时候把子弹送进你的脑袋。”
“以什么理由?”
“放走雪莉。”夏布利回答道,“这个理由够吗?”
“我大哥怎么可能——”
伏特加的话还没说完。
夏布利和琴酒就异口同声地叫他闭嘴。
颇有一种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的美感。
“你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夏布利问道。
“至少我的手下不会叛逃组织。”琴酒回敬道。
宫野志保的叛逃是夏布利组织生涯中的最大污点,如果继续围绕着手下展开话题,那琴酒怎么说怎么有理。
于是夏布利调转枪口:“——你不顾组织的行动原则,没有报备就大摇大摆地跑到我家门口,最好是有重要的急事,否则,我会将你的轻率记录在案。”
“确实是有重要的事。”琴酒偏起头,打量了一番夏布利身后的过道,“家里没藏人吧?要是被我发现叛徒一直被你窝藏在自己家,你的下场会有多凄惨不用我多说吧?”
“我还以为是你把那孩子给偷偷监禁起来了呢,对外宣布说她叛逃,实际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把她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你真是个该死的变态,琴酒。”
琴酒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显然,他对夏布利的说法感到气愤。
但是他没有发作,因为他此行是有求于夏布利。
“我们能进去吗?”
“我不会让一个混蛋进我家门,有话就在门廊上说。”
琴酒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盯着他们后无奈开口道:“我需要你保管的金库钥匙。”
“为什么?”
“我需要检查雪莉放在保险箱里的东西。”
“呵。”夏布利咧嘴一笑,显然是在嘲讽琴酒,“你想看保险箱里的东西?你的上级都没有资格看,你觉得我会给你钥匙吗?”
“你一再阻挠我取出保险箱里的东西,难不成的确是你放走了雪莉?”
“保险箱里的东西,不是你这个级别的人能看的。”夏布利开口道,“你充其量不过是组织的清洁工,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琴酒,上面发起火来,就连我都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更不要说是你,为了你好,滚下我家门廊,别再来找我。”
说完,夏布利用力关上门。
结果却被琴酒伸脚挡住。
夏布利看了一眼琴酒的脚:“疼吗?疼就对了。”
“我需要钥匙。”琴酒的表情马上就要绷不住了,他此刻已经怒火中烧。
“你不需要钥匙,反而是你的脚需要冰敷。”夏布利开口道,“把脚挪开,还是说你想让我打电话把我的手下都叫过来?给你一点苦头尝尝?”
琴酒不情不愿地将脚抽了回去。
“乖孩子。”夏布利抿嘴一笑,“你如果有雪莉一半听话,上面也不会对你这么有意见。记住,冰敷。”
说完,夏布利砰的一声关上了防盗门。
琴酒被这个女人气得咬牙,但也无可奈何。
这还没完,女人又在门后补刀道:
“——如果你想要金库里的东西,就自己想办法,金库钥匙,我是不会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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