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发少女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呆呆地凝视着头顶上方的白色天花板。
——嗳，这是哪儿啊？
这是灰原心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而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弥漫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儿告诉了她准确的答案。
——她现在身在医院。
自车祸以来，她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好长时间了，所以她很熟悉这个味道。
可灰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睁眼会出现在医院里呢？
她紧闭双眼，仔细思考，思考自己在昏睡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明明应该是坐在餐馆里吃饭才对。
有她，有她的监护人菅野，还有安野木妙子。
灰原想起当时菅野借口上厕所出去做调查，然后……然后……
然后灰原就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一睁眼就出现在了这里，就好像穿越了似的。
她侧过脸向一旁看去，试图寻找菅野信之亦或是安野木妙子，发现菅野正站在病房门口和自己唯一的下属佐藤美和子对话。
“菅野……”灰原向他伸出手去，嗓音却无比沙哑，“咳、咳咳……”
“小哀醒了。”佐藤打断刚才的话题，提醒背对着灰原的菅野道。
菅野快步走进室内，凑到病床边上：“嘿，你醒了？”
“显而易见吧……”灰原将手腕搭在额头上，“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又住院了？”
菅野笑了，但是灰原却从他的笑容里读出了不安：“这个‘又’字用得好——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脑袋、鼻子、四肢……”
“嗓子有点不舒服。”
“要喝水吗？”菅野一边问一边拧开一瓶宝特瓶装的矿泉水递上来。
灰原撑起自己的身体，靠在床头上，接过菅野递来的水瓶，猛灌几口。
“别着急，又没人跟你抢。”
灰原瞪了菅野一眼，用手背擦了擦湿润的嘴唇：“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菅野搔了搔眉毛，叹了一大口气后用细微的声音说道：“你吸入了麻醉气体，晕过去了。”
“麻醉气体？”
灰原露出惊讶的神情。
随后，表情逐渐僵住了。
她是隐约记起自己在昏迷之前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不过她当时还以为是餐馆里的熏香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气味……
菅野继续解释道：“是风户凉介将麻醉气体通入了排风口，当时在餐馆里的所有人都中招了。”
“那你呢？你也晕过去了？”
“我很幸运，又或者说不幸，当时我刚好在男士卫生间里……”菅野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佐藤，发现她正在走廊里打电话，一边言辞激烈地说着什么一边来回踱着步子，注意力完全不在他和灰原身上，于是压低声音向灰原解释道，“当时风户凉介就藏在厕所的隔间里，也就是说我和他撞了个正着。”
灰原的漂亮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你抓住他了？”
“我也想。但是当时我不知道他就藏在那里啊，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用枪指着我的脑袋了，而我又手无寸铁，所以……好消息是他的目标不是我，他饶了我一命。”说着说着，菅野将嘴唇抿成“へ”字形，沉默了一两秒后说道，“唉，真是丢人，真是没脸跟你说这件事……”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情看不起你吗？你到底有多傻？”
“我当然没你这个科……”菅野自知失言，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发现佐藤还在打电话，并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在听他说话，“没你这个科学家聪明。”
灰原冷哼一声：“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从厕所的窗子翻进院落，然后用石头砸碎了雅间的玻璃，把你和安野木拖了出来，之后……警察和救护车就来了，我跟着你们俩来了医院。安野木早就醒了，她正在做检查，而我一直在守着你。大概就是这样。”
敏锐的灰原自然注意到了菅野异样的神情，刚才他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停顿了，眼神也变得游移不定，这说明他在隐瞒什么——他此刻有些心神不宁，注意力并不集中，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没有告诉我全部真相。”
“因为情况很复杂。”
“我们是‘兄妹’，对吧？我们不应该互相隐瞒。”
“我不是在隐瞒，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那我就给你一分钟时间来组织语言。”说完，灰原交叉双臂抱在胸前，冰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菅野看。
菅野没有用一分钟，甚至三十秒都没用：“——石阪秀治死了。”
灰原惊呆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是说，警察厅的次长……”
说完，灰原“咕哝”一声咽下一口唾沫。
菅野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那就是说，风户凉介得手了？他人呢？有没有被抓捕？”
菅野的脑海里闪过风户凉介倒在血泊里的场景：“他也死了。”
“也死了？”
灰原不明白，她昏迷过去的这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刚才说过，风户凉介往餐馆里通入了麻醉气体，我当时被他饶过一命，在他离开厕所的时候，我没有追上去，也没办法追上去，因为我一旦跟上去，就会暴露在麻醉气体里，而且我当时的第一念头是去救你和安野木——根据机搜和鉴识课的初步勘察，当时风户凉介闯入了石阪秀治所在的雅间，开枪射杀了他，然后……”
“然后什么？”
“有两名公安也闯进了那个房间，和风户凉介发生了交火，将他当场击毙，只不过那两名公安也被子弹击中，伤重殉职……”
“天哪。”
灰原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这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的场面，但光是想想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可等她冷静下来，她又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等一下……你刚才说整个餐馆都被麻醉气体所覆盖，那么公安是从哪里闯进房间的？窗户外面？”
“走廊里。他们戴着防毒面具，和风户凉介一样。”
“不对。”灰原连连摇头，“风户凉介戴着防毒面具，是因为他知道他要使用麻醉气体，公安为什么会戴着防毒面具呢？就算他们是在暗中保护石阪次长，他们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菅野便用手指抵住了灰原柔软的嘴唇。
灰原直勾勾地盯着菅野的双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暧昧的举动。
“不要胡说八道。”菅野严肃地摇摇头，“这件事情，等我们回家再讨论，不要在这里说，听话。”
——一定出事了。
灰原心想。
——还是菅野没办法立刻解释清楚的大事。
灰原只好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就在这时，用一只手按住手机听筒的佐藤走进了病房，向菅野搭话道：“菅野警官，小田切部长想要见你，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