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间，阿玛罗尼请灰原坐到了餐桌边的塑料椅上。
硬要说的话，整间屋子也只有餐桌旁边的椅子和墙角处的钢架床能供人落脚休息，所以灰原也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坐到别人床上，更不要提床下刚刚还有野生老鼠窜出来......
“——你要吃点什么吗？”阿玛罗尼并没有入座，而是走到了橱柜旁边，从里面翻出来一盒麦片，包装是红白相间的，上面有一串英文，好像是外国牌子。接着，她又从餐桌的纸袋里抽出一盒牛奶，看样子是新买的——要不就是偷来的。
不过阿玛罗尼应该还没有落魄到需要偷商店的日用品，所以灰原更愿意相信这是她买来的。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灰原见阿玛罗尼一言不发地将麦片倒进了青蓝色的碗里，开口问道，“你中午就吃点麦片牛奶？”
按理说这东西都是早晨吃，哪里有人中午吃这个的？
除非她才刚起床。
不应该啊。
看她的精神面貌，并不像刚起来的样子。
灰原每天早起都是一幅要死要活的表情，松软的大床和暖和的被子就像爱上她了一样缠着她，不想让她离开。
“——我现在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这东西量大管饱，又花不了几个钱。”
阿玛罗尼的回应十分干脆，也不拖泥带水。
的确。
背叛组织让她付出了代价，最起码，她现在没有单子做了，自然也就没钱赚。
“你总该有一些存款吧？”
“有一些，但是不够我在东京生活太长时间——组织那边已经冻结了我的账户，我大部分的钱都拿不回来了。”阿玛罗尼在说出这番话时，眼睛里没有任何色彩，她的长相原本就很忧郁，这幅语气和表情，让她看上去更加......可怜。
原来被遗弃的杀手就是这幅样子的啊。
灰原在心里暗想。
真是太可怜了......
仔细想想，她和阿玛罗尼完全不一样。
她在组织被当做“宝贝”看待，虽然不幸摊上了琴酒这么个货色照顾她，可她的价值要比像阿玛罗尼这样的组织成员高出不知多少倍。
的确，阿玛罗尼是有“酒名”的，是组织的高级成员。
可高级成员也分三六九等。
像她这样的，就是高级成员中混得最差的了。
其实也没比那些基层组织成员好到哪儿去。
阿玛罗尼将牛奶倒入碗中，拿起勺子吃午饭。
而灰原则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壮着胆子在阿玛罗尼的临时住处里“参观”起来。
阿玛罗尼在组织里算不上什么顶尖杀手，名声基本可以说没有，最起码灰原从来没听说过她完成过什么刺杀关键人物的壮举，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阿玛罗尼之前在组织都是接一些无关紧要“散活儿”，做一些无关紧要的“跑单”任务，而那些死在她手中的目标，对组织来说优先级也不太够。
——她是单纯的“可消耗品”。
可消耗品的意义就是，哪怕某天死掉也不会有人觉得可惜，甚至还会觉得省了一笔钱。
此情此景，让灰原回想起了自己姐姐......
宫野明美当初就是被人当成了可消耗品，并在最终真的成了一枚被随手丢弃的可怜棋子......
想到这里，灰原的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仇恨大于伤感。
她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偶然被床边的一个橱柜给吸引了过去，橱柜的柜门是“百叶窗”式的设计，透过中间露出的缝隙，灰原看到了藏在里面的“违禁品”。于是她打开柜门，曝光了被阿玛罗尼藏在柜子里面的枪支弹药。
——这他妈简直就是一个军火库！
灰原在心中暗想，甚至爆了粗口。
手枪自然不在话下，里面甚至还摆放着枪托被折叠起来的消音冲锋枪等一系列非制式武器......
“这些都是什么啊！”灰原质问阿玛罗尼道，“你要去伊拉克避难吗？”
“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要是组织派人来追杀我，这些是我逃出生天的资本。”阿玛罗尼抬起眼皮，用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语气解释道，“单纯是为了应对那些‘百年一遇’的情况，仅此而已......”
“——那你为‘千年一遇’的情况准备了什么？一颗该死的小型核弹？”
听到灰原的吐槽，阿玛罗尼终于抬起头来，抽动了一下嘴角：“我想我应该还没那个本事。”
“想来也是。”灰原关上橱柜门，回到了餐桌旁边，“——我希望你顺利地见到了你的姐姐。”
“是的，我见到她了。”阿玛罗尼咽下嘴里的麦片，点了点头，“多亏了你。”
“不用谢我，毕竟这是一开始的约定，我只是遵守了而已。”
灰原此行来，自然不是为了和阿玛罗尼寒暄，于是她直接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以我对组织的了解，我担心如果他们中的某人知道了你姐姐的住处，或许他们也会对你的姐姐不利，我就是来提醒你这件事情的。”
阿玛罗尼放下手中的勺子，抿起嘴唇：“我保护不了她，如果组织冲着她去了，我束手无策。”
这个回答让灰原十分惊讶，她原本还以为阿玛罗尼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护自己的姐姐呢。
而阿玛罗尼接下来的解释让灰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很有钱，过得也很好。我调查了一下她这些年的情况，发现她在为一家安保公司工作，还在其中担任要职。这意味着有足够的人手保护她。”阿玛罗尼顿了一下，“我在她的家里留下了一封威胁信，现在她肯定已经被人保护起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难怪她会悠闲地在这里吃麦片牛奶。
在安保公司工作难免会树敌，这封威胁信会让她姐姐提高警惕，增加身边的安保力量。
灰原点了点头。
“——不过，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灰原不解。
“我还要杀了爱尔兰，匹斯可虽然已经死了，但也许和他最亲近的爱尔兰知道我姐姐的身份，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威胁，所以我必须确保爱尔兰也得死。”说着说着，阿玛罗尼从自己的皮夹克中抽出一张照片递到灰原面前，“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信息渠道来自哪里，但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他的化名是米克·劳登，明面上的身份是匹斯可也就是枡山宪三董事长的保镖，但是自从匹斯可被我杀了，他也就突然间销声匿迹了，我在东京人生地不熟，没有自己的情报网，也许你能帮我找到他。
你和组织有仇，应该不会拒绝吧？”
灰原看了一眼照片里的金发男子。
点了点头，随后将照片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