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家国

“哦。”秦长风也不谢恩,一屁股坐上帝座,他一坐下,便开口问,“廉司徒,你刚说什么来着?

啊,要定储君,所以,廉司徒打算定谁?”

廉聿为本就为搬椅子一事,生出了气,这会儿又见秦长风不知尊卑,不敬长幼,更是气得脑门一热:

“三殿下休要断章取义,老臣是看陛下身子不好,担心朝堂不稳,这才——”

“谁告诉陛下身子不好了?”

“什么?”

廉聿为被问得一阵无语,青砖上的血还没干呢,三皇子居然就睁开眼睛说瞎话,简直——简直——

廉聿为还在腹诽,秦长风已经冲御医招手:“沈御医,过来给父皇搭脉,看看父皇身子好不好?”

“……是。”

沈御医躬身,搭上皇帝脉搏,搭着搭着,他变得和廉聿为一样,一脸呆滞。

“怎么可能?”

“牛郎中,告诉沈御医还有诸位大人,父皇到底有病没病?”

“是。”牛郎中走到人前,用生平最大的声音,掷地有声道,“天子是郁结于心,而非龙体有恙。

今日先皇后之薨逝真相大白,天子吐出郁结在心头多年的瘀血,郁结一散,天子已不药而愈了。”

皇帝若有所思的抚上胸口:“难怪朕觉得舒服了,不过——”

他的郁结能散,与其说是知道了芙堇之死的真相,不如说是被老三查真相的恶劣手段给气狠了。

“秦老三,你故意的?”

“儿臣愚钝,听不懂父皇的意思。”

“呵!”

皇帝面上怒哼,心里却高兴地不行。

“牛茗清医术了得,允其立刻归太医院,统领太医院。”

牛茗清一听,喜上眉梢,连忙跪在地上叩首:“陛下天恩浩荡,微臣叩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下吧。”

“是。”

牛茗清一退,皇帝又沉下脸,转头问秦长风:“陈晏安,还有陈家事,你都查明白了,是不是?”

“差不多吧。”

“那还不赶紧论完?朕瞧着他们心烦。”

“父皇都瞧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瞧一时半刻。”

“朕是皇帝,朕的话是圣旨,你敢不听?”

“儿臣若不听,父皇又要杀子?”

皇帝白唇一抿,暗下气得怒锤椅子,面上却勾出一个讨好的笑:“行,老三说不急,那就不急。”

高处的一番对话听在廉聿为耳里,急得他又张口:

“陛下,您是君,是父,三殿下是臣,是子,臣不能越过了君,子不能越过了父,否则——”

“行了。”

皇帝不耐烦地拂袖:

“事有轻重缓急,君臣之道你回头再论。

还有,你若觉得不妥当,等事情问清楚,朕马上下敕,退位让贤,到时候,老三就是君,你和他论去。”

若是如此,他还有论的必要吗?

廉聿为满嘴发苦,偏偏坐在皇帝身旁的三殿下一脸淡然,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个血脉存疑的皇子?

从容固然是好事,但——

但什么,廉聿为又说不上来,他脑袋一垂,乖乖退到一边。

殿上一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秦长风,秦长风唇角一勾:“别看本殿,本殿对陈家事不熟。”

这叫什么话?

难道三皇子想甩袖不管了吗?

可事情分明还没问完啊。

朝臣全在心下腹诽,但面上谁也不敢问,毕竟皇帝都拿他没辙,谁又敢自不量力?

好在秦长风马上又说:“虽然本殿不清楚,有人清楚,陈楚仁,还不上来和诸爱卿谈谈你家二叔?”

“来了。”

陈楚仁躬身上前,陈晏生一把拽住他:“孽障,你是陈家长子,难道要忘本负义,大逆不道吗?!”

他一向混账,但也读过几年圣贤书,家国二字,看似家在前,实则国为重,国若不存,何来家?

十余年前,就算皇帝横刀夺爱,毁了陈韩两家的婚事,二叔也不该生出嫉恨,做出构陷皇后的事。

他心胸狭窄,犯下大错,陈家不知惩戒他,反倒为他遮掩,甚至为了他,背弃西汉,投靠东梁。

他身为西汉子民,若任由陈家行事,才是忘本负义,大逆不道!

“父亲说错了,儿子不是忘本,而是大义灭亲。”

“好!好!好!”陈晏生怒极反笑,“我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父亲一早说过,楚仁心性不稳,有坏陈家大事的可能,想要把他送去东梁,是他舍不得儿子。

他以为楚仁再胡闹,也不至于罔顾陈家,可——

“阿仁,为父最后一次问你,你真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害死为父、你的二叔、祖父和整个陈家吗?”

“阿爹,害死陈家的人不是我,是二叔,是你,是祖父。”

陈楚仁拂开陈晏生。

谋逆之罪,当株连九族。

陈家九族足有一千人,三皇子答应他,只要他大义灭亲,助他揪住祸首,便对陈家九族网开一面。

陈楚仁抬步,走向殿中,没等他走出一步,陈晏生突然伸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慢着。”

“阿爹还想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

陈晏生摇摇头,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陈楚仁一眼,这一眼看罢,他双眉一敛,面上浮起决绝。

“阿仁,别怪爹。”

“什么?”

不等陈楚仁听明白,陈晏生已松开他的手腕,急速后退,他将将退开,殿外陡然传来一声“倏——”

一支长箭破空袭来!

长箭如电,直奔陈楚仁后背。

“来人,护驾!”

韩晋成大叫,领着禁卫冲上大殿,他来得不可谓不快,却快不过长箭,转眼,长箭便要射穿陈楚仁。

千钧一发之际,梁上飘下一个人,这人脚底一旋,不慌不忙地踢向长箭,长箭一个翻转,出了殿。

长箭势如破竹,刺进雨里,不到片刻,雨中传来一声“呲”,“呲”声之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显然,刺客死了。

秦长风双唇一勾,眼角斜向虚空:“韩大将军,有人行刺天子,你不率兵捉拿刺客,还在等什么?”

“末将糊涂。”韩彪提袖而走,他边走边喊,“韩晋成,韩晋飞,听本帅调令,立刻围死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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