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被缚

陈晏生勃然大怒,一边示意身后奴仆拔刀,一边厉声斥问:“宁溶月,你真要和陈家鱼死网破?”

此刻,长春馆内的影卫不足十个,陈晏生带来的人却有七八十,双方一旦交手,影卫九死一生。

而且,她还不想和陈家闹掰。

“陈御史,小女没有诓你,如今的确是万事俱备,还欠东风,恳请御史大人再多宽限小女几日。”

“你要几日?”

“五日。”

“四日,不能再多。”

“行。”

“小女谢御史大人。”溶月郑重屈身,以表谢意,待起了身,她立刻吩咐,“景秀,送御史大人。”

“是——”

“且慢。”陈晏生抬眸,目光比严霜更冷,“口说无凭,宁姑娘想要本官退,可以,交出王夫人。”

“不行。”

“今日中秋,大兴暴雨,红衣巷不见人,若本官大开杀戒,莫说拿下一个王夫人,便是拿下整个长春馆,都不在话下!”

话音刚落,陈家仆役再次扬刀。

林缨握紧双拳:“姑娘,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她筹谋至今,不是为了死在这里。

“陈御史无非要个筹码,舅母不能给你做筹码,但小女可以。”

“你不合适。”

“要不要揭发七皇子,几时揭发七皇子,全由小女一人决断,陈御史拿着小女,方能万无一失。”

理,是这个理,但这不是主子的意思,他擅自做主,惹怒主子,只怕——

正当陈晏生拿不定主意,一个小沙弥走进长春馆,挨到他耳边低语:“主子说,送她去法云寺。”

陈晏生颔首:“既然宁姑娘坚持,那就走吧。”

“好。”

溶月抬步欲走,王夫人急喊:“月儿,别——”

“舅母放心,没事的。”溶月笑笑,吩咐景秀,“照顾好舅母。”

“是。”

她没有犹豫地走向门外,林缨和止水互看一眼,急忙跟到她身后,陈晏生双目一横:“拦下她们!”

“是。”

眼看陈家仆役要杀来,止水提刀要迎,溶月却摇摇头:“你留下,记住,不管发生任何事,不许妄动。”

“可——”

“你要抗命?”

“婢子不敢。”

“很好。”

溶月提步向前,但她只走了一步,林缨追了上来:“陈御史,奴婢不懂功夫,坏不了大人的事。”

“也罢。”

一行人走出长春馆后,溶月和林缨被陈家人押进马车,冒着夜雨,穿过无人的街道,奔向法云寺。

车驶到寺前,子时将近,秦校尉领着心腹正要下值,却见门前来了一辆马车,他急忙奔下台阶。

“大人怎么这时候来了?”

“来送个人。”陈晏生轻叩车门,“宁姑娘,下车了。”

“恩。”

待溶月步下马车,陈晏生一边递上一枚飞钱,一边对秦校尉笑言:“辛苦校尉,把人送进塔楼。”

“大人放心。”

秦校尉接过银子,带溶月进了寺门,此刻大雨未歇,豆大的雨滴砸上青砖,溅起一片“噼啪”声。

小沙弥受不了积水,提着下裳,先跑进回廊,溶月步履不变,走得十分悠哉,快到塔楼时,子夜过了。

她忽然顿步,吐出一句:“远书归梦两悠悠,只有空床敌素秋,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

“宁姑娘还不走吗?”

“秦校尉很急?”

“宁姑娘不急,本将也不急。”

“秦校尉应该急。”

“为什么?”

“子时已过。”

“什么?”

“法云寺有禁卫把守,陈家能进出,靠得是秦校尉,可校尉只管十五、三十,现在,是十六了。

秦校尉敢不急,是因为你的主子不是陈家,对吗?”

“你——”秦校尉面露惊诧,“你怎么知道得?”

“猜得。”

“怎么猜得?”

天下四国,曾经最弱的是西汉,但西汉帝励精图治,用了短短二十年,便让西汉成为第一强国。

西汉帝之强,绝非一般,譬如陈晏安能苟活,从来不是因为陈家本事滔天,而是皇帝想让他活。

于是她猜,陈家能进出法云寺,也不是陈家手段了得,而是皇帝有意疏忽。

“八月十九,小女必有性命之忧,届时,还请秦校尉出手相救。”

秦校尉抿紧嘴巴,憋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宁姑娘,本将与你非亲非故,似乎没理由救你吧?”

“小女好赖和你家主子的亲儿子有一腿,哪怕看在你家主子面上,秦校尉也不该见死不救吧?”

“——”

秦校尉闻言,瞠目结舌,因为过于震惊,当他向皇帝禀告时,忍不住把这番话原原本本地上表。

皇帝听罢,亦是一脸目瞪口呆,甚至恼羞成怒地问:“你说说,老三到底看上她哪里?无耻吗?”

秦校尉不能答,亦如此时此刻,他不能答溶月,但他答不答,溶月不在乎,她已径自走进塔楼。

塔楼暗沉,佛前不见人,唯有佛龛前的一盏烛火,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林缨有些害怕,张口要说话,却听佛像后传来一声:

“呜——”

她蓦然捂紧双唇,瑟瑟不敢信地瞪着溶月,溶月笑笑,面无表情地跪到佛前,边诵经边敲木鱼:

“咚——”

佛像后的呻吟声,越重。

塔楼里的交欢声,断断续续,持续了整整四日,一如楼外的秋雨,忽止忽继,缠绵了足足四天。

八月十九的黄昏,喘息声又暂停,两个小沙弥走到佛像后,埋着首,抬出一具支离破碎的女尸。

林缨越怕,抓着溶月的手,惶恐不安地问:“姑娘,您不怕吗?”

话音刚落,佛像后亦传出一声问:“宁姑娘,你不怕吗?”

“怕。”

“呵呵呵……”

陈晏安袒着半胸,笑眯眯地走到人前,这会儿,他没戴面具,半人半鬼的脸上尽是可怖的狰狞。

“既然怕,宁姑娘还不让人动手吗?”

“是不是小女的人一动,陈二爷就放了小女?”

“当然。”

“呵呵呵……”溶月笑了,抬眸淡问,“陈二爷当初也是这样诓骗住在滇城县府里的女人的吗?”

“你说什么?”

“我说——”溶月站起身,一边走向门外,一边说,“不管我揭不揭发七皇子,我都走不出法云寺。”

离门槛一步远,楼外寒光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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