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尚宫来见礼,溶月与她们随便说了两句,便拂了拂袖:“除了王尚服,其余人都去忙吧。”
“是,奴婢告退。”
王尚服瞥着走远的五人,惴惴不安地咽下一口气。
难道说,太子妃看出尚服局的账面有问题?可尚服局的问题再大,那也大不过尚食、尚仪两局。
太子妃为何独留下她?
“听说,你和邵郎中是姻亲?”
“回太子妃,奴婢不敢和邵家攀姻亲,是奴婢的堂姐在郎中夫人跟前伺候,所以奴婢沾了点光。”
“你这光沾得不小。”
“郎中夫人性子温和,对下一向宽厚,因为奴婢的堂姐奶过她数月,所以郎中夫人一直高看她。”
“宽厚好啊,本妃最喜欢宽厚的人。
你一会儿去趟邵家,告诉郎中夫人,就说本妃请她吃茶。”
是吃茶?还是要吃人?
“奴婢斗胆,不知太子妃召见郎中夫人,是有何要事?”
“王尚服,你僭越了。”
一句话,七个字,说得王尚服后背陡然一寒,她急忙屈身:“奴婢这就去邵家,传郎中夫人进宫。”
“恩。”
申时,郎中夫人迎着微雪,在王尚服的搀扶下,走进西宫:“臣妇拜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金安。”
溶月低眉。
眼看的女人里面穿着青色宽袖拖地长裙,外面披着月白色斗篷,脖子里围着一条长毛狐裘绒巾。
狐裘的白色比雪色更白,衬得她肌肤红润似朝霞。
这哪里是个中年妇人?这分明还是个娇俏少女,难怪邵郎中能为了她,干出宠妾灭妻的荒唐事。
“起来吧。”
“谢太子妃。”
“坐。”
“是。”
“上茶。”
林缨送上一盏茶,郎中夫人又连忙起身:“多谢太子妃。”
“尝尝。”
“是。”郎中夫人端起茶盏,小小地品了一口,茶水还没滚过喉咙,她迫不及待地赞道,“好茶!”
“林缨,去包二两茶,一会儿让邵夫人带回去。”
“是。”
林缨屈身而退,退走的时候,带走了殿中所有的奴婢,接着,溶月笑问王尚服:“尚服还有事?”
“没,没。”王尚服连忙屈身,“奴婢告退。”
王尚服一退,正殿没了旁人,郎中夫人低着头,双手绞紧,只觉得一颗心不安地要跳出嗓子眼。
她等了好一会儿,等不到太子妃说话,不得不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问:
“太子妃特意召臣妇进宫,可是有话要问?”
“恩。”溶月颔首,“把人带上来。”
“是。”
郎中夫人心头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邵家的嫡长女双手被缚,衣衫凌乱地被一个宫婢拖上正殿。
“这人是谁,郎中夫人认得吧?”
“认,认得,她是臣妇的嫡长女。”
“你的嫡长女昨夜与宫中的禁卫私奔,被宫婢拿住,送到了本妃手上,你说,本妃该如何处置?”
“私,私奔?”郎中夫人的脸“刷”地一下,变成了惨白,她哆哆嗦嗦地问,“不——不能吧?”
“邵良媛,告诉你家嫡母,你是不是和人私奔?”
“是——”
“不是!”郎中夫人急忙冲过去,一边捂住邵良媛的嘴,一边轻声警告,“想想你爹,别害了家里!”
这便是她的好嫡母,知道她出了事,从来不会担心她有事没事,只担心她会不会牵连她和邵家。
就像当初,父亲明知道她不清白,可能还和人有染,却为了攀附皇家,硬生生地把她送进西宫。
他送她进来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今日。
邵良媛张开嘴,狠狠咬了郎中夫人一口。
“啊——”
郎中夫人痛得面色扭曲,她一时忘了自己身在西宫,像是过去那样,扬起手,甩了邵良媛一巴掌。
“啪——”
一巴掌下去,她尤不解恨,于是,她再一次扬起手,想要扇第二下,这时,止水伸手截住了她。
“住手。”
“贱婢,你敢拦我?!”
“为什么不敢?!”溶月抬袖拍案,“都说邵夫人温良宽厚,原来,邵夫人就是这么温良宽厚得?”
郎中夫人蓦然一震,想起自己身在西宫,吓得连忙伏首告罪:“臣妇一时情急,求太子妃宽恕。”
“是情急,还是想掩盖罪行?”
“臣妇没有。”
“不必狡辩!邵良媛与禁卫私奔一事,被许多宫婢目睹,绝不是你让邵良媛一人闭嘴便可粉饰!”
“……”
“宫妃与人私奔该怎么处置,邵夫人知道吧?”
她当然知道。
宫妃私通,轻则杖毙,重则株连三族。
“太子妃,邵家并不知道邵良媛与人私奔一事,还请太子妃明鉴,诛她一人,切切别祸及邵家!”
“邵夫人确定?”
“什么?”
“呵……”溶月轻笑一声,朝门外招了招手,“韩将军,把人抬进来吧。”
“是。”
韩晋成领着两个禁卫,抬着一具尸体,走到殿中。
禁卫把尸体横到了郎中夫人的面前,接着,一个禁卫弯下腰,掀开白布:“这人邵夫人认得吗?”
“我——我怎么可能认得?”
“这人是中宫禁卫,是邵鲲校尉的心腹,昨夜,他潜入素心阁,刺杀邵良媛未果,被当场击杀。
邵鲲是谁,邵夫人总认得吧?”
“……”
邵鲲是她的长子。
郎中夫人的脸更白了。
她掐破掌心,镇定地昂起头:“太子妃,鲲儿和邵良媛是姐弟,他不可能杀亲,这人定是被谁买通,要嫁祸邵家!”
“是吗?”溶月微微一笑,“邵良媛,告诉邵夫人,昨夜这人到底是奉谁的命令到素心阁杀人?”
“回太子妃,这人在动手前,清清楚楚地说过,他是奉了邵家之命,来杀人灭口。”
“不可能!”郎中夫人勃然大怒,“邵良媛,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你怎么帮着外人坑邵家?”
邵良媛面色不改,一字一句地回道:“这话我原原本本地还给嫡母,邵家怎么能帮着外人坑我?”
“你——”
郎中夫人闻言,气得要撅过去。
“邵夫人不必动怒,也不必着急,虽然说邵良媛与人私通,但该怎么发落邵家,本妃做不了主。”
溶月站起身。
“韩将军,送邵夫人回府。”
“是。”
郎中夫人不可走,抬头急问:“太子妃,您到底什么意思?”
“本妃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地是,邵郎中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