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探视权之后, 时砚池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汪静刚开始还看他不顺眼,各种冷眼使唤, 后面就被夏星晓作得彻底无语了。
夏星晓说一句“我渴了”,红茶、枸杞、蜂蜜水, 至少三种以上的选择会递到她嘴边。
她说一句“不想吃外卖”,星级酒店的私厨菜变着口味地送到病房, 时砚池倒也不会放任她挑食,可吃一口就要哄一声的样子, 惹得汪静频频炸毛。
更夸张的是,医生明明说可以下地走动了, 但是夏星晓的脚尖刚一沾地, 时砚池就会马上把人抱起来,像人体挂件一样抱着她去各种地方。
汪静阴阳怪气地嘲她, “高位截瘫的病人都比你能自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作?”
她端着保温杯, 睨一眼在会客区签文件的时砚池,“你出院回家要还是这幅死样子, 我可不惯着你。”
夏星晓抬额, 嘟着唇抱怨, “我是一个病人, 你能不能对病人的态度好一点?”
“你嘟着嘴给谁看,我可不是你男朋友, 我只想给你那个嘴上挂二斤猪肉。”
门口“咔哒”一声响, MUSE的高管很自觉地出门后就把门带上,时砚池又发了几条消息,在离病床五步远的地方把手机锁屏, 去小冰箱里拿出两罐燕窝,又找了个大碗倒了温水,给燕窝隔水加热。
再拿过来的时候,汪静的毛还炸着,他悬开金属盖子把燕窝递过去,“阿姨,医院待久了上火,您润润喉。”
这火灭得特别及时,夏星晓马上看抿着唇看汪静,一副有人撑腰的表情。
汪静被她气得牙痒痒,马上转移炮火,“我听说那个高馨是你妈的干女儿,这次你还想包庇她吗?”
“阿姨,我妈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做错事,这点你放心,高馨参与了多少,判多长时间全都由法官说了算。”
“不会动用你们家的人脉?”
“绝对不会。”时砚池答得特别笃定。
“叩叩叩”病房响起敲门声。
几人循声看去,就看见门口站着的高馨,她的指节从敞开的门扇上放下,另一手拿着束鲜花。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看样子是哭过很久。
刚刚唇齿间讨论的人出现在眼前,汪静挫着火蹭一下站起来,“你还敢来?”
“警察怎么还没把你抓起来?”
她的手指对着高馨,身子却折向时砚池,让他解释现在的局面。
夏星晓把她妈的手指按下,轻声提醒,“妈,案子还没判决,她有取保候审权。”
视线转向门口的高馨,她表情淡淡地,“你来干嘛?”
高馨的半截身子还在门外,扫时砚池一眼,然后很快退下视线,垂着眸说,“我能和你谈谈吗?”
“不能。”时砚池起身,言简意赅地替她回答。
“阿池,求求你,就几分钟……”高馨睁着一双楚楚大眼,用过去的情分求他。
时砚池不为所动,身上瞬间覆上一股阴郁,“高馨,你别逼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是威胁的意味儿不言而喻。
眼里的水雾越聚越多,高馨像是遭受到了什么打击,整个人意志消沉,“我是来向夏小姐道歉的……”
“早干什么了,你害人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汪静嗤一声。
“就几句话,我说完就走……”她继续恳求,眼泪一颗颗砸下来。
夏星晓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胸口轻微地起伏后,她说:“一分钟。”
……
听到关门声后,她清冷寡淡地开口,“你想说什么?”
高馨神色哀戚地站在床边,仓惶地开口,“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被嫉妒懵逼了双眼才做了傻事。求求你,不要指证我行吗?只有谢南州的证据,是不足以给我定罪的,我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
她的语速很快,怕一分钟之后她就会被撵出病房。
“只要你开口说一句,我马上就回英国,再也不给你们添堵……”
“取保候审,你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吧。”
唇角轻微地翘了一下,夏星晓冷笑,“况且你在监狱里,我不是一样眼不见为净。”
“我是真心诚意地跟你道歉,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南州害我固然可恨,但是高馨,你才是主谋。”
夏星晓的嗓音无波无澜,偏偏一语中的。
窗外的风呼呼刮着,雪花夹着冰粒子沙沙地砸在玻璃上。
高馨不敢回视她,攥着花的手微微发抖“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是他要害你,有没有我他都会害你。”
“你敢说你没夸大我在时砚池心里的地位,你敢说他能找到我家躲过安保不是你领路?你敢说莱诗邸的门卡不是你给的?”
质问一声接着一声地砸过来,高馨步伐凌乱地后退了几步,她的声音哽咽,“我只是不甘心……我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一回国你就把他抢走了?我对何姨有再多的恩情全都白费,凭什么让我回英国,我陪她那么多年,早就把她当成亲人了,现在为了你们订婚她也要赶我走……”
“给我一笔钱就想打发我,那我这么多年的付出算什么?”
她咬着心口的肉说完后,已经泣不成声。
风声盖过她的抽泣声,夏星晓掷地有声地开口,“时砚池不爱你是我的错吗?你用六年都没能得到的人是我抢走的吗?他是一个有独立思维能够独立行走的人,我真的怀疑你懂得什么是爱吗?”
她轻轻地吸一口气,“念在你对时砚池妈妈有恩的份上,我不会难为你。”
高馨带着希翼地抬头。
“但是,我也不会放过你”,她平静地说,“我在法庭上不会落井下石,不会夸大你在案件中的动机,你该受到什么惩罚,就由法官裁决吧。”
夏星晓没有原谅高馨,她只是选择更为平和的方式去淡化这些恩怨。
人的心就那么大,被仇恨和怨愤的念头填满了,就很难装得下其他更有生命力的东西。
她的心没那么大,可以放下所有仇恨;她的心也没那么小,要被一个仇人塞得满满的。
时砚池的效率显然比她更高,在她和高馨单独对话的一分钟里,他已经成功说服了汪静,获得出院后照顾她的资格。她磨了好久,都没能撬开他的嘴,到底是怎么说通汪静的。
当然,她强烈怀疑,也可能是因为最近自己作得太厉害,汪静急于把她这个烫手山芋脱手。
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莱诗邸已经彻底不能住了,鹿鸣公馆里又住着何韵,至于取保候审的高馨住在哪儿,夏星晓没再关注,她被自己的新房子吸引了。
时砚池在南山给她买了一栋别墅,房子是沙俄时期的日式小楼,重新翻新后还保留着旧日的风情。
这里距离她上班的地方,车程也就十几分钟。
车子开到院子里的时候,时砚池又要抱她进去,夏星晓拒绝了,她又不是真的残废了。
这栋小楼的面积不大,只有两层,室内装修以素雅为主,朴素斑驳的墙面配上原木色的家具,有种简洁大方的美感,她一眼就爱上了客厅六米高的超大落地窗,窗外是一个杂木小院,山茶树的叶子还没落尽,白色的鹅卵石上覆着雪,一地银白,很有意境。
楼上只有一间超大的卧室,时砚池领着她上楼的时候,衣帽间里的服饰已经焕然一新了。
“那么多新衣服我还没穿过呢?”
“再买。”
他对莱诗邸的一切生厌,里面的东西都不想再看见了。
“我的画呢?”
时砚池这下沉默了。
她环着他的腰,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下巴,“那是你送我的画,我想要。”
“好。”
张姨帮忙一起收拾衣服,拿着之前买的订婚礼服在她身上一比,长叹口气,“夏小姐,你瘦了好多。”
出院已经十几天了,回忆起来还是像一场梦,偶尔半夜还会惊醒,又会在时砚池的安抚下重新入眠。
她恢复得很快,但是睡眠不好,人就有些清减,时砚池紧张兮兮地让张姨每天到家里做一日三餐,补汤也是变着法地熬,然而收效甚微。
夏星晓看着卖相并不好的黄芪乌鸡汤,勺子半动不动地搅,“瘦点好,上镜好看。”
“你再长十斤也不胖。”
张姨和时砚池在她的身材问题上意见一致,把瘦了和可怜画上了等号,所以她现在就是个遭了大难的小可怜。
晚上八点,小楼里静悄悄的。
夏星晓坐在地板上看窗外,一轮弯月挂在空中。
时砚池从身后圈住她,双手把裸着的小脚放在掌心,用体温暖着,嘴唇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的耳廓,躲了几下就又落到他的手里。
“你幼不幼稚?”
他不怀好意地扯唇角,“谁幼稚?”
熬不住他的搔痒,她马上求饶,“我幼稚,不过是被你传染的……”
就这么没个正形地闹了一会,她放松身子靠在他怀里,“时砚池,初一十五的时候,我们去庙里拜拜吧。”
“嗯?”
下巴磨着她头顶的发旋,一股淡淡清香飘进鼻翼,那味道能抚慰人心。
“这一年,我们俩医院进了好几次,一定是重新在一起的缘分太大了,透支了运气,我们再去求求菩萨,保佑以后平安顺利。”
“嗯。”能让她平安顺遂,他什么都愿意做。
扳正她的脸,他垂头吻了下去,舌尖温柔舔吮,枝枝蔓蔓地缠绕,温柔细腻得不带一丝情欲。
跟爱人接吻会上瘾,她拉下他的脖子,沿着他的轮廓,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也给他种下细细密密的痒,时砚池被折磨的不行,眉宇间的野生劲儿都散了,他灼热的气息打下来,“别折磨我了,女菩萨。”
一直亲下去的后果就是克制决了堤,身体有一道缺口越来越大,怎么都填不满。
她贴着他的唇控诉,“你怎么不亲我,都是我在亲你?”
手臂穿过她的膝窝,另一手稳稳地护在腰上,时砚池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楼,再放到卧室的大床上。
他的额前有汗,鬓角那里都是湿的,有汗珠划过他的脸颊,碎在她的身上,“宝宝,睡吧。”
刚刚点燃的火被人硬生生地浇灭,夏星晓敏感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要她?
她轻声问,“你怎么了?”
时砚池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揽近怀里,带着潮意的吻又落了下来,小心而虔诚地触碰。
黑暗中,环着她的手臂微微发抖,他强硬的沉默,像是在怕。
他到底在怕什么?
出事以来,时砚池对她的宠爱又提升了一个高度,用梁舒的话说,就是把她当成祖宗也不为过。
她说什么他都说好,她想做什么他都同意,唯独在do爱这件事上。
时砚池突然禁了欲,整个人成了被抽走了七情六欲的佛子,再也没碰过她。
明明晚上他浑身灼烫得像是烙铁也不愿意跟她分床,几次夜里醒来,都听见他在浴室洗澡的声音,回来之后又总是带着一身凉意。
他这种极端压抑的情绪,让夏星晓不安。
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胸口,她在他的怀里仰头,“你在怕什么?”
如果近情情怯是一种怕,那么时砚池怕死了。
夏星晓被抬上救护车的画面,总是循环往复地在脑袋里交织,一想到她经历的事情,他就浑身僵硬发冷,整个人都是空的,然后就什么欲望都没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回国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如果没有他,她不会遭遇这些伤害,还能陪在她身边的资格是他跟老天求来的。
夏星晓才不管那些,她就是要用摧拉枯朽的情潮证明爱意。
视线里写着明目张胆的勾引,她拨开汗涔涔的大手,嘴巴不成章法地占上去,两人的睡衣早就不成样子,大剌剌地褪到一半,她的小手胡乱作怪,他身上每一处难捱的灼热都是她的杰作。
他弓着身,头埋在她的颈口,嗓音暗哑,“宝宝,你饶了我吧。”
……
夏星晓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这一晚,她是背对时砚池睡的,不管他怎么哄都没有转过身来。
就连出门前的早安吻,她也故意躲开了。
时砚池坐在床边静静地打量她很久,久到她都快要装不下去了,最后还是被亲得浑噩发软,她觉得自己好没面子,懊恼中又被天旋地转的困意席卷了。
回笼觉是被电话吵醒的。
撂一眼屏幕,她在睡意朦胧中迅速清醒,按下接听键就听见何韵温柔的嗓音:“星星,我马上就到南山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东西吗?”
夏星晓立马坐起来,清了清嗓子,“不用了,阿姨,这里东西都是全的。”
何韵又回了句,“没事,我马上就到了,那就给你带一份张姨熬的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