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

看着棋盘上陷入混沌的黑白二色,萧默然有些心不在焉。

她今天批完了奏折没有马上回坤安殿,而是去陪独孤澈。

佳林的独孤澈,查到的也如传言一般,指称他很不得宠,也无心皇位之争,每日只是饮酒弹琴,从不过问朝政。身为皇子,于皇位之争能做到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置身事外,是真心也罢,作伪也罢,都不简单。韬光养晦深藏不露,这一次太子殿下寻来的,的确是高手。

昨夜情况未明,可以一动不动坐在床边整夜不睡,当真好定力。若是他动弦儿一根头发,这时候早已是一具尸首了。

独孤澈是聪明人,他,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今天早上到乾宁殿觐见,这位皇妃殿下应该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太子殿下要他来分走弦儿的心神,他自然会懂得该置身事外。

这位太子殿下要弦儿有空便去陪伴独孤澈,以为不相见她就能渐渐淡忘了吗?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不能相见当然可以让人忘怀很多事,可惜,他似乎忘了,当初他自己身在战场有办法令她牵肠挂肚茶饭不思,这一招欲擒故纵,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使的。让她少一些时间和他相聚,不怕弄巧成拙吗?何况,他们真的会少很多相聚的时间吗?她喜欢独孤澈的琴,萧默然微微皱眉,那位皇妃殿下,似乎是擅于制琴。只是,她很爱弹琴吗?他怎么不记得呢?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想笑,当年教她弹琴的时候,她的欢喜实在是没有持续几天。想要学会,又不愿意下功夫,练不了一会儿就喊疼,耍赖想听他弹,其实是不想吃那个苦。后来,他拿走了她的琴,让她不要在这些末技上耗费时间。想来,差错就出在他拿走了她的琴上吧。得不到的,都是好的,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忘了当初的情形了,只记得琴音带来的欢愉,忘了练琴的艰辛。

或者,该把琴还给她。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若是她自己来问他要,便还给她,若是不问,还是算了吧。

他始终都记得教她弹琴时,她指尖被琴弦勒得通红,向他撒娇喊疼的样子。这琴,学不会就学不会了,也无甚要紧。他,不愿再让她疼。上弦回到坤宁殿的时候,见到萧默然正在自奕。早上接受澈殿下觐见穿的玄色朝服已然换下,如今身着月白长袍,墨染似的长发披散下来,手拈一枚黑子,正自沉思。上弦进来了,仍岿然不动。

走到他身旁站定,静静看他,他不动,上弦也不动,就这样静默片刻。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腹中的柔肠百转,心里的悲凄伤恸,在见到他之后,不知道都跑哪去了。如今她眼里,只剩下他拈子沉思的身影,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咚,他落子了。

上弦刚一醒觉,就被大力拉扯,倒进他怀里。她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到他的唇压了过来,撬开她的唇齿,他的手在她脑后施压,让她无路可逃。

她本能的挣扎,可是他抱得好紧,而且越来越紧。

他的力量她无法抗拒,他的吻也不再温柔甜蜜,她的唇舌都在痛……他,从来没有这么霸道过……为什么要这么凶?她觉得自己好委屈。眼眶在发热,脸上好像是湿的,她竟然……落了泪。

他突然放松了钳制,不再折磨她的唇舌,轻轻吻她的眼角。这样一忽儿狂暴,一忽儿温柔,上弦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等他终于吻干了她的眼泪,她感到他在吐气,他刚才……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被他搂在怀里,她看着他的眼,而他,凝视着棋盘上胶着在一起的黑白二色。

他刚才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叹息呢?她来不及深想,人已经痴了。就这样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棋盘上收回目光,转回头来凝视她,

“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好像只是她在做梦,而他,什么也没说。

深潭似的眼眸中,没有让她脸红心跳想要躲闪的火焰在闪动,而是蕴满好像要将她溺毙其中的柔情。和他对视,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想扭头不看,想转开眼去,可是她,没有力气了。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叹息?她脑中浑浑噩噩没有头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慢慢升起一股狂喜……他其实有一点在意她昨晚和澈殿下在一起的,是不是?

“我昨天没有和澈殿下行敦伦之礼。”

这一句冲口而出,在静谧的坤安殿里格外突兀。

等话都出了口,她才醒悟,天,她竟然把这种话这么大声地说了出来。脸好烫,一定已经开始红了。闭上眼,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不敢看他的反应。不知道他的表情,可是,她感觉到他在轻轻舔她的耳朵。他的气息,他的唇舌,让她一阵阵战栗。不要,她的身子抖得厉害,使劲摇头想要躲开。

她感到他的气息忽然耸动一下,他,笑了?睁开眼来看,他真的在微笑。见她把藏着的脸露出来,顺势在她唇上轻轻烙一个吻。

“弦儿,到时辰传晚膳了。”

埋头用膳,可是始终觉得他的目光烙印在她身上,心跳得好快,让她连筷子都好像拿不稳了。

见她低头不敢看他,在他的注视下,全身发抖菜都夹不起来的样子,萧默然的定力终于告罄。他,现在就想要。反正她在独孤澈那里已经用过一次晚膳了。含进一口酒,把她拉过来搂进怀里,将酒灌进她口里,趁她慌神恣意吮吻。吻得她神思散乱,然后悄悄把她抱上卧榻。

动手解她衣服的时候,她竟然清醒过来,按住他正在解她衣服的手,一脸慌张拼命摇头。

看她脸颊桃红,眼神迷离,分明也……,还要摇头。天色未暗又如何?他们是夫妻,要行敦伦乃是天经地义,这个小卫道士。

他明明已经箭在弦上,可是,见她慌张摇头,往日里宠她的习惯又再发作,竟然又想放过了她。

虽然不甘愿,到底还是舍不得看她害怕,又强压下来,想柔声安抚她。

幸好话还没出口,他就醒悟过来,

“弦儿,你若是不想现在就……,过一会就陪我一起沐浴。”

他记得昨天乃是她癸水的最后一日,今天应该可以入浴了。他说要,要陪他一起入浴,这个……,她不要再想下去了,看他的眼神,其中有火焰闪动,她抖得厉害,不敢再看别开眼去。可不可以不要?

“不可以。”她听到他很干脆的拒绝,这下要怎么办呢?

他以前都不是这样的,自从成婚以后,她不想做的事,他都没有逼迫过她,今天他怎么这么霸道?不要不要,抬眼看他,瞪他瞪他瞪死他。

他却用手覆上她的双眼,抱紧她,吻了下来。

唇齿缠绵,呼吸交融,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融化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让她可以稍微喘息。

“弦儿,陪我去沐浴。”

呀,他怎么还没忘记这件事?这怎么成,光是想一想,她就已经全身发抖,没有力气了,要是真的……,摇头摇头,不要去。

“那,就不去沐浴了……”对对对,不要去了。她刚想点头,就听见他接着说,

“我们现在就……”

不行啊,现在天色还早……“殿下,朕陪殿下下棋。”

话刚出口,她马上就后悔了,她棋艺如何他还不清楚吗?这下可好,正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殿下要让朕二子。”

补这一句虽然真的很丢脸,可是……,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又没人会知道。

偷眼睇他,一脸似笑非笑,很瞧不起人哪。“弦儿,我让你三子好不好?”

“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

这么看不起人……,她很想反驳,还是忍住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她一向很识时务的,没道理他要多让,她还来反对啊。

“不过,我们来打个赌。”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一脸莫测高深,似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她心中一凛,打什么赌?

“弦儿,你输一子,就脱一件衣服。”

这种赌……,可不可以不要打?看他的眼,他一脸很有兴趣的表情,竟然是认真的。

本待要拒绝,看他微微含笑,一脸赢定了的表情,让三子……没道理不赌啊。在心里很认真地默数今天一共穿了多少件衣服,还好,

“要是殿下输了呢?”“我要是输了,弦儿你要什么都给你。”

这么得意?那,

“朕要殿下的湛虏,殿下也给吗?”

话出了口,才发觉无礼,那,是他的心爱之物,怎么可以随便讨要?心中忐忑,看他的表情,他的微笑果然有些冷凝。

“弦儿,剑乃凶器,你不合适拿的。”

听他出言拒绝,上弦松了一口气,可以不用打赌了。不过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那柄剑,他以前也总说是凶器凶器,摸都不让摸一下,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柄剑吗?

上弦对身外之物少有留恋,漫说是她本就不怎么感兴趣的兵刃,就算是独孤澈的那具清漪,她可谓喜爱入骨,也兴不起占有之心。她自己是这样的人,对萧默然连摸都不肯让她摸一摸湛虏,自然是有些腹诽的。更何况,他又曾对她说剑乃王者之器,要她不准用枪而要用剑,如此自相矛盾,怎能令她心服?

萧默然看她眼珠转动,知道她此刻必定暗讥他小气,心中一动,

“不过,如果弦儿你真的能赢,我就把湛虏给你。”

这一下奇变突起,上弦愣了一愣,“好。”稍一转念,口中已经有了回答。其实,以上弦的棋力,比之萧默然,当然是远远不及。这倒不是因为她资质鲁顿,而是她的性子,无论对人对事都极为随和少有执着,与围棋一子一地都须毫不放松,要计算清楚方可获胜的要义全然相左。是以这棋艺,自然是精不起来的。

不过,让三子,纵是萧默然再如何棋艺高超,在上弦看来,也实在是太过托大。何况,下一局棋,那是需要很多时间的,到时候天都黑了,这输赢,自然就不了了之了。怎么算都没有不下的道理,

她,料错了。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心中便不由自主地不停盘算着那个赌局。默然哥哥的湛虏,若是他输了,一定是要给她的。他说一是一,就算她到时候反悔想不要了,也肯定没有用。那是他如此看重,连碰都不愿被人碰触的东西,如何能因她一句戏言,便要易主?所以,这棋竟是赢不得的。

她不想赢而想和棋,若她的棋艺比萧默然高明很多,也许还能做到,偏偏她自己……和棋是绝无可能的。既然她心中偷偷有了这念头,自然就缚手缚脚,这棋下到中局,已然无救,只能投子认输了。

约定的是输一子就脱一件衣服,如今中局认输却不知该如何罚了。

这棋居然输了,上弦盯着棋盘,兀自疑惑,便听萧默然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

“弦儿,陪我去沐浴吧。”

他的气息挠动着她的耳朵,让她脸上发烫。又是这件事,他为什么就不能忘记了呢?

还是盯着棋盘,没听见,她什么也没听见。

“弦儿,我先去了,你快一点来。”他走了,她一个人对着棋盘继续发呆。坐不了多久,就……坐不下去了,罢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共浴而已,死不了人的。

她打定主意速战速决,这就去了。

本来以为他会在水里,哪知道,穿过屏风,却看见他还是穿得整整齐齐,就站在屏风后面。

浴室里水气氤氲,连他的眼神看起来都有些朦胧,让她没来由的心悸,想要……转身逃走。

可是,看着他的眼,她发觉自己突然忘了要怎样挪开步子。只能眼睁睁看他踏前一步,牵住她的手往回一带,就被他搂进怀里。

他的脸压了下来,寻到她的唇辗转吮吻。他抱得太紧,好像要把她胸中的空气都要压出来一样,让她快要窒息了。他的吻太霸道,她觉得自己三魂气魄都快被他吸出来,想要挣扎,偏偏被他吻得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了。身体好像要被压进他的里面,全身上下都被包围在他的气息里,就在她快要失去神智时,肩上一凉,她才清醒了过来。

原来他,他在她神智不清的时候剥去了她的外衣,如今她的中衣也被解开,肩露了出来。他终于放过了她的唇舌,伏下头去舔吻她的肩。“殿下,你不是要朕陪你沐浴吗?”

好不容易找到了该说的话,她其实已经站立不稳,连声音都在发抖。

“不要叫我殿下。”

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来凝视着她,双眸直直看进她眼底,

“弦儿,这种时候,你该叫我什么?来,叫叫看。”

他在笑,笑得她三魂七魄都飞了出来,心怦怦乱跳,然后她听见自己神使鬼差的叫了一声,

“默然哥哥。”

她还没有叫完,尾音就变成了抽气声。他,他低下头来吻她的脖子……

那一夜,他们根本就没有沐浴,他在她身上行云布雨温存缱绻,任是她哭求哀告都没有用,直到她承受不住,睡死过去,他才放过了她。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眼角,看她倦极而睡,脸上犹有向他撒娇讨饶的泪痕。

她,一直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不准她再叫默然哥哥。

那时她父皇崩逝,她还不满十二岁,知道她定然悲恸,怕她哭坏了身子,他便去东宫守着她。找到她时,果然是缩在床里哭。他将她捉出来,想搂在怀里好好安抚。听她用尚略带童声的软软嗓音在耳边一遍遍哭喊着默然哥哥,怀抱着她初初发育的柔软身躯,身边萦绕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馨香,很突然的,他发现,他心里不止是有着对她的疼宠怜惜,竟然还有了……爱欲。那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窘境,当时只觉得自己……禽兽不如,她还是个孩子啊,刚刚失去父亲,正悲痛欲绝,他竟然,竟然想要把她……

从此以后,都不准她再叫默然哥哥了。她不服,便打板子罚跪,罚到她服为止。他当时是怕呀,怕自己再听见她叫默然哥哥,会对她作出……罪该万死的事情。

那时便该当机立断,不再教她什么帝王之术。她,只要做他的妻子,给他怜宠疼爱便好,做什么女皇?日日心忧国事不得安宁不说,还要在朝堂上与一班男男女女的文武大臣同处一室。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恼怒,不喜欢她整日在朝堂上给人瞧了去,更何况,还有敢对她搂搂抱抱的月晨曦,对了,还有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独孤澈。如今想通了也还来得及,他,就是不想让她再当这个女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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