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萸辞退她后,萧玉痕却没任何责怪,即可知道萧玉痕早对她有所不满。越界的雇员留在身边,不正是一道雷?孙缇没心思和她讲内情,只道:“那十万块,我要用。”纪芳呆了呆,低下头道:“可我已经给了孙鸿福,三天前柳老板来了一趟,孙鸿福东拼西凑了十五万,一并给出去了。”柳老板?她听说过这个人。滕阳人,承玉大酒庄的千金,在兰宜做房地产生意,后面又开始投资铺面,武林公园一整条街都是她的店。对了,让孙记彻底倒下的人也是柳祈。孙缇眼前浮现出萧沉萸的笑脸。难怪,联系不上纪芳的这三日,萧沉萸并未找她要答案,见面时好像早将那些话忘掉了一样。原来是这样。孙缇道:“我知道了。”纪芳见她要走,连忙拦住:“你不要那些钱了?孙缇,你为什么借我钱?”孙缇垂眸。这个问题她想了整整三天。为什么当时会给纪芳转账?她孤身这么多年,想有个家了。因孤单而渴求陪伴,一时情绪上头。又因为离开那个家太久,渐渐恨意也减弱了。就如人们常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就是此人的缺点。时间一长,伤痛有愈合的趋势,她竟有点放下了,于是走了这样一步错棋!坦诚来讲,她心里照样是不忿的。父母若知道他们看重的儿子是如此德行,而他们看不上的女儿却过得很好,是否会后悔?要不是萧沉萸,她就要落入自设的陷阱。父母怎么可能因为她过得好而后悔曾经的侮辱与冷暴力?纪芳都在准备跳出火坑了,她却差一点将自己送进去!再没回答纪芳的话,她沉默着走出面店,毫不停顿地走出这条逼仄的街道,路口宽阔光亮。回到萧家时,萧沉萸在厅里静坐。孙缇缓步走过去。萧沉萸转眸瞧见她,道:“去见纪芳了?”孙缇点头。萧沉萸将桌上一张卡递给她:“你的动作太慢了。”孙缇约莫明白,这就是柳老板从孙鸿福处要来的十五万,接过来时,心中不住地后怕:“如果没要回钱,您会辞退我吗?”萧沉萸柔和一笑:“孙姐觉得呢?”孙缇不再问了。萧沉萸无声笑了笑,指了指沙发:“坐会儿?”孙缇微怔,慢慢坐下。萧沉萸道:“孙姐,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吗?”孙缇立即道:“蒜蓉虾尾。”萧沉萸点头,“兰宜有一家店做这个特别好吃,离兰宜大学很近,有天晚上我忽然想吃了,就跑去那家店,店主说蒜蓉虾尾卖完了,只剩下香辣味的了,我太想吃了,又不想空手而归,所以买了,但是我买回去吃的不开心,因为我想要的是蒜蓉味的。结果就是我不但心情不好,凌晨还腹痛了很久。”孙缇愣了很久,抬头看向这个不过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孩。她懂了萧沉萸的意思。想要一个家没错,可不能因为眼前没有合适的人而胡乱将就,将就的后果就是‘不开心还闹肚子’。宁愿孤单着,也不能收垃圾。倏然间,她手心冒出汗来。若是她和孙家人相认,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她不敢想象。一念之差!厅内阒静须臾,萧沉萸道:“我先去休息了。”孙缇压下翻涌的情绪,叫住她:“沉萸小姐,谢谢你。”萧沉萸云淡风轻,“客气了。”又看她欲言又止,问:“还有要说的吗?”孙缇纠结片刻,狠了狠心道:“您要小心……秦小姐。”闻言,萧沉萸微惊。她还以为孙缇要说萧元漓。将人发配到三等客房后,萧元漓整整三天没有回家了,不知在憋什么坏招。确实得小心。可……小心秦荔?大家不都觉得秦荔是受害者吗?孙缇怎会说这样的话?好像是该小心些,前世就是秦荔逼死她的。秦荔对她的报复由潘蓉的死开始,这一次潘蓉好好活着,秦荔会怎么做?既是女主,必有过人之处。那秦荔的过人之处是什么?萧沉萸敛眸道:“好。”目送她上楼,孙缇叹息。所有人,包括萧沉萸自己,都以为萧元漓是萧家最大的变数,殊不知沉默不发的那个才更可怕。思绪回到那个寒潮侵袭的冬季。彼时,萧元漓与秦荔已经住进来半年。这日,方桃带雷翩来做客,来时带了许多家里种的菜。萧玉痕与方桃聊得投入,萧元漓在一旁当气氛组,萧沉萸则是在楼上生闷气。雷翩在家里四处转了转,发现厨房里的生日蛋糕时,吵嚷着要吃。那是做给萧沉萸的生日蛋糕。孙缇劝道:“这个是沉萸小姐的,现在不能动,不然沉萸小姐会生气的。”雷翩在上初三,看上去毫无升学压力,提起萧沉萸时,脸上竟出现刻薄之色,“再做一个啊,堂姐这么小气吗?”孙缇便央了好几个人来劝,终于把人劝住。蛋糕安全了,雷翩却对萧沉萸存了厌恶之心。吃过午饭后,她不知怎么跑去了二楼小书房,拿了一本绝版书出来,向萧玉痕讨要。那是萧沉萸的。并且是萧沉萸在住进别墅之前就带着的。那是她自己的。雷翩非要据为己有。萧玉痕很是为难,好半天也没给个答案。萧元漓就坐在旁边看好戏,刚准备拱火,谁知道一直一言不发的秦荔突然出声:“萧姨,我朋友邀请我去泡温泉。”萧玉痕还没说话,雷翩已经等不及:“我也去!”萧玉痕又开始为难。不过秦荔很快答应:“好,反正票很多。”萧玉痕问过方桃的意见后,便道:“那让孙缇和你们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万万没想到,秦荔去的是盛金的温泉池。尽管是室内洗浴型的,也已经很难在这时候订到了。孙缇并未见到她口中的朋友。工作人员对秦荔态度很好,像是认得,仔细放好水,又送来两套合身的浴袍。两人换了衣服,进了小池中。室内雾气氤氲着,鲜花香薰,漂亮极了。孙缇留在外面等待。过了十分钟,她听到里面传来异响,像是谁在水里扑腾,隐隐有呜咽声。脑子还没转过来,孙缇很快推门去瞧。那如噩梦般的一幕秦荔衣衫整齐地盘腿坐在池边,一只手持着雷翩的后脑摁入水中,她的表情宁静祥和,眼神豁然清明,若只看脸,还以为她在听经文。而雷翩,狼狈趴在她身侧,脸埋在水中,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什么,像是随时要窒息!本应该立即上前阻止,可脚下灌铅似的动不了。雾气之中,秦荔低语:“不要再动别人的东西,听到了吗?”这句话穿过水雾,被孙缇听到。孙缇霎时像喘不上气一样深呼吸。雷翩口中囫囵求饶,秦荔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