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寻故人

再说麒麟族这边,自上次大婚之日斩荒逃婚之后,便再未踏足族内半步。他流连于凡尘俗世,日日以酒浇愁,夜宿青楼歌馆。或许在他心中,这醉生梦死的生活才是最好的麻醉剂,能使自己不去想念那抹名为胭脂的身影。但每一个独醉的夜晚,心底总会隐隐泛起对胭脂的思念,只是他拼命压抑着,不让那份情愫浮现于脑海之中。

青楼。

“官爷来玩儿啊~”

“喝,接着喝。”

楼下歌舞升平,花天酒地的喧闹声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二楼雅间内,斩荒独自一人半靠在柔软的踏座上,手中酒杯始终未曾放下,那清冽的酒液仿佛是他唯一的伴侣。一缕雕花屏风将里屋与外屋轻轻隔开,一位身着轻纱、手抱琵琶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屏风之后,指尖轻拨琴弦,乐音袅袅。忽然,门被猛地从外推开,玄雷提剑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冷峻的目光扫过室内。他径直走向屏风,毫不留情地将那弹奏的女子赶了出去,房门重重阖上的声音打破了之前的宁静,只留下斩荒与那一室的寂静相对。

“主上,您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若是夫人还活着定不希望看您如此!”

“玄雷,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老尊主要退位了叫我将您叫回,另外您逃婚后属下还打听到了有人来购买了绝凌子。”

起初,玄雷提及老尊主要退位,斩荒神色依旧淡然,未起波澜。然而,当玄雷说到绝凌子被人买走,本还昏沉浸于酒意中的斩荒,刹那间如遭冷水浇头,醉意顿时消散大半。

绝凌子乃圣药,绝非应对寻常病症之物,其性属火,对冰蚕蛊有克制之效。冰蚕蛊堪称蛊中王者,炼制极为艰难,古往今来,鲜有人掌握此术。斩荒涉足江湖至今,仅见胭脂一人身中冰蚕蛊。如此推断,买走绝凌子之人,多半便是胭脂。

“可打听到了是何人买了绝凌子?”

“听掌柜的说好像是为白衣姑娘。”

“白衣……姑娘。”

胭脂向来偏爱红衣,鲜少着素。但这,绝非能否定掌柜所提白衣女子是她的依据。或许,听闻自己要迎娶潇湘,她心生误会,故而不愿归来。又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便换上白衣素服,隐匿行踪。

她一贯如此,不争不抢,恰似悄然绽放的花朵,默默承受一切,将内心波澜深埋心底。

斩荒满心懊恼,暗自思忖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她当初被潇湘所伤,好不容易寻了个地方养伤,一养便是三年。如今归来,却撞见夫君竟要迎娶她的仇人,她该是何等伤心。

念及此,斩荒一刻也不愿耽搁,身形一闪,即刻回到麒麟族慈善堂。只要找到掌柜,他便有法子寻到胭脂。届时,他定要将这一切向她解释得清清楚楚,绝不能让她再误会下去。

慈善堂内,掌柜才送走一位客人,额间还挂着应酬的虚汗。便见斩荒如一阵疾风般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他大步流星直奔掌柜,猛然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双眼圆睁,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迫不得已的粗鲁质问道

“她在哪儿?”

掌柜的身体明显因惊恐而颤抖着,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更是愣住了。他茫然无措地瞪大了眼睛,天知道眼前这个人所说的“她”究竟是谁,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如同一道难解的谜题,让他不知所措,只能呆立在当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连吞咽的动作都显得异常艰难。

看着掌柜那略带困惑与迟疑的神情,斩荒不禁在心中暗自懊悔。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实在是太过急躁了,这般突兀地发问,也难怪掌柜会露出茫然之色,恐怕根本无法理解他所提及的是何人。

“前几日在你这儿买走绝凌子的那位白衣姑娘她在哪儿?”

“这这这,二公子啊属下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啊?当时她买完东西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听闻掌柜一句“不知”,斩荒心底蓦然涌起一阵无力感,如潮水般迅速席卷四肢百骸,刹那间,全身力气仿若被抽空,眼神也陡然黯淡,恰似夜幕中骤然熄灭光芒的星辰。

掌柜见他这般失魂落魄,不禁心生怜悯,赶忙唤来自家闺女。不多时,掌柜闺女匆匆跑来,手中紧握着个钱袋子,神色小心翼翼,轻轻将其递到斩荒手中。这钱袋子,正是前些日子白馨月买绝凌子时所用,当时掌柜瞧着精致,便给了闺女,如今竟又辗转回到斩荒手上。

“这是那日那位姑娘装钱的袋子我觉得好看便留下给了女儿。”

斩荒目光陡然一凝,视线如磁石般紧紧锁住钱袋上那抹艳丽的红色彼岸花刺绣。这图案似一道电流,瞬间触动他的心弦——毫无疑问,这是胭脂的贴身之物。

平日里,诸如荷包、钱袋这般的小物件,皆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缝制而成。每一处细密针脚,都藏匿着独属于她的细腻心思与印记:那一朵朵于布面绚烂绽放的彼岸花,恰似她独一无二的签名,醒目而深刻。

刹那间,往昔画面如潮水般在他眼前浮现。他仿佛看到,胭脂静静坐在窗前,阳光轻柔洒落,勾勒出她细致的侧脸。她微微垂首,专注地穿针引线,神情认真而温柔,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对生活的热爱与对她的深情。

而此刻,这个满载着她心血、留存着她体温的钱袋,却无端出现在这里……

斩荒迅疾伸手接过那钱袋子,随手取出一沓钱递给掌柜,算是结了这钱袋子的账。随后,他转身迈向一片空旷之地。上古流传着一种秘术,名为“寻龙之术”,只要持有目标人物的贴身之物,无论那人藏身于何方,都能将其精准地找出来。此时,斩荒正是要借助此术寻找胭脂的踪迹。

只见斩荒手中快速结印,那钱袋子缓缓升空,瞬息间便消失在眼前。斩荒紧随其后,追着那钱袋子一路疾行,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片梅花林中。当他踏入这片梅花林时,仿若步入了一幅绮丽的画境之中。寒风轻轻吹过,千树万树的梅花随之摇曳生姿,宛如无数粉白蝶儿在空中翩翩起舞,似是在欢迎这位不速之客。梅枝形态各异,有的横逸斜出,恰似一位位洒脱的隐士;有的苍劲向上,宛如一个个坚韧的勇士,它们以万千姿态展示着独特的魅力。粉色的花瓣如同少女娇羞的脸庞,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晕;白色的梅花则像雪落枝头,纯净无暇,散发着圣洁的气息。清幽雅致的暗香随着微风萦绕在身畔,令人心旷神怡。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而后轻轻地覆盖在地面上,仿佛织就了一条绚丽的花毯。阳光透过枝桠洒下,给这梅花林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薄纱,美得如同仙境一般,让斩荒也不禁为这眼前的美景而沉醉。

斩荒无心停留欣赏眼前的美景,心中只盼早日见到日思夜想的夫人。穿过蜿蜒小径,一座古朴院落静静隐匿于梅林深处,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这座小筑以原木为梁,黛瓦为顶,岁月在墙上留下斑驳痕迹。朱红木门泛着温润光泽,其上铜锁锈迹点点,仿佛在低语往昔的故事,等待主人归来开启。院内,一方清浅池塘倒映着残荷枯梗。梅树斜倚池边,临水照花,粉白花瓣随风飘落水面,宛如点点相思。池心亭榭飞檐翘角,檐下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声响,似在欢迎归人。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通向正屋。推门而入,屋内布置简洁而不失雅致:雕花窗棂透进柔和灯光,案头青花瓷瓶中的梅花散发着幽幽暗香,弥漫整个屋子。几张竹椅围绕着一张木桌,墙上挂着几幅梅花图,仿佛都在静静等候主人归来团聚。

胭脂并不在屋内。正当斩荒准备出门到附近寻找时,庭院中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声笑语。那声音的主人正是胭脂。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斩荒的眼中瞬间被喜悦与思念填满,他快步走向门口。庭院中,胭脂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手中轻握着几枝梅枝,白馨月则在一旁轻轻推着轮椅。两人正沉浸在愉快的交谈之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而,当她们的目光落在斩荒身上时,气氛陡然一变。胭脂的神情虽然平静如水,看不出太多情绪的波动,但白馨月却不同,她看着斩荒的眼神中分明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与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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