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愿介入胭脂与斩荒之间的纠葛,白馨月将胭脂推进屋内后,便径直消失不见。刹那间,屋内仅余一片死寂,以及相对无言的胭脂与斩荒。
两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静静伫立在她面前,目光交汇,却皆沉默不语。时光仿若凝固,谁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三年时光流转,斩荒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奈何他性子执拗,偏等着胭脂先开口。只是,他似乎忘了,往昔自己对她的种种伤害,早已刻骨铭心。如此伤痛之下,胭脂又怎会轻易爱上他?
或许是等待得太久,见胭脂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斩荒心急如焚,几步并作一步奔到她身旁,随即蹲下身子,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他微微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上她的唇,这吻热烈而急切,带着久别重逢的狂喜与不安。
胭脂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冲击得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推开他,可斩荒却将她箍得更紧,仿佛稍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直到此刻,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躯体,唇间真实的触感,他才敢确信,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真的是胭脂,她还活着,没有离他而去!
良久,斩荒缓缓松开了她。当对上她那冷漠的眼神,他心中一紧,不知出于何种念头,刹那间便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将眼中汹涌的爱意与深深的思念,悄然隐匿起来。
“躲了我三年,胭脂你不会是在外面有人了吧?”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二公子现在不在府上陪着自己的娇妻恩爱缠绵的还来寻我这个一时消遣的玩意儿做什么。”
“那日的话,你都听到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斩荒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微微俯身,唇如蜻蜓点水般,轻触胭脂的唇,转瞬即逝。
“吃醋了?”
“那日我与潇湘……”
胭脂神色依旧冰冷,眼中透着让人难以洞悉的深邃。斩荒刚欲开口,向她解释事情的真实缘由,却被胭脂径直打断。只见她伸手用力一推,将斩荒推开,随后转动轮椅,缓缓来到桌边,这才用带着几分淡漠、仿若满不在乎的语气开口。
“你不用解释,我懂!拿一个玩厌的换一个没玩过的很划算,不是吗?”
“不是!”
“还没玩厌?”
“没玩儿你!我……”
“我觉得让你给玩儿了!”
斩荒满心无奈,只觉自己这次真是百口莫辩,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瞧胭脂如今的反应,已经算是克制。若是易地而处,换做自己遭受这般误会,恐怕此刻早已满心愤懑,恨不得报复世界。
“跟我回家。”
“我不会跟你走的。”
听闻胭脂这般决绝的言语,斩荒眼中寒光一闪,旋即伸手打了个响指。刹那间,胭脂只觉心脏猛地一紧,仿佛千万只蚂蚁在疯狂啃噬,剧痛如汹涌潮水般袭来。不过片刻,豆大的汗珠便从她额头滚滚落下 。
“忘了说,你体内中了三重咒,三重咒一日在你体内你便一辈子都不能反抗我。”
斩荒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朝她走去,满心期许地想将她抱起带回家。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斩荒看到了胭脂的神情。那神情,实在复杂难辨,冰冷如霜雪,痛苦似深渊,失望若暗夜,可独独没有他朝思暮想的爱意。
望着她这般模样,斩荒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难以名状的怅然与烦躁,如藤蔓般在心底肆意蔓延。
斩荒紧紧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那股复杂的情感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理智,但他依旧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对她说道。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去?还是说你真的在外面有人了,他对你比我对你好?你爱上他了?”
面对他的质问,胭脂只觉满心疲惫,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他明明清楚,即便自己不爱他,也绝不会堕落到为了气他,就随意在外找个男人。可他竟还是这般发问,如此羞辱她。
胭脂缓缓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将眼前的他隔绝在外,再不愿多看一眼。再次开口时,语气冰冷得如同千年寒冰。
“你为什么来找我?”
斩荒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愣,像是被什么击中,呆立当场。他千辛万苦赶来寻她,心底最深处的原因,自是源于对她深沉的爱意。然而,这份爱,卡在他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每一次张嘴,吐出的话语,无一例外,都成了伤害她的利刃。
“或者我换种问法,一手遮天万妖逢迎又抱得白月光情场得意的斩家二公子为什么还要亲自来找一个玩物?世上的女人多了去了斩二公子又怎会缺玩物,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所谓吗?她与她们不同吗?她对你而言不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吗?”
“斩荒,你为什么来找我?”
这一刻,胭脂满心迷茫,连她自己都分不清,问出这番话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体内那另一个神魂白馨月。
“我做事不需要理由,你是我的!你必须跟我回去!”
“斩荒,我是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是你的所有物。”
“斩荒,我真的很累,你放过我吧!”
望着她的神情,斩荒的心像被猛刺了一下,疼得厉害。或许是实在害怕再看到这样的神情,他不假思索,猛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为什么啊?四百年前,我捧出一颗赤诚真心,只为换取家人的爱,可得到的是什么?四百年后,为何又要让我爱上一个冷酷无情的魔头?究竟是为什么?我以心头滚烫热血去深爱的人,为何总是要辜负我?他们就像残忍的刽子手,将我的真心一点点抽丝剥茧,最后让它化为齑粉,消散得无影无踪……”
“二公子身旁何时缺过美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您就高抬贵手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您就当今日没有见我,就当我已经死在了诡焰窟的岩浆下行吗?”
“你做梦!”
说罢,他不顾胭脂作何反应,紧紧抱着她,强行施展法术,一心要带她离开。然而,刚到院中,便见院子外,一袭白衣胜雪、身姿出尘的白馨月,正手持利剑,静静伫立,似早就在此等候。斩荒心头一紧,迅速将胭脂护在身后。
白馨月本就无意针对胭脂,目标直指斩荒。见胭脂安然无恙,她反倒安心下来,眼神瞬间锐利如鹰,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朝着斩荒逼近。
“二公子当桃花小筑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放开她!”
“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绝不会再让人从我身边将她带走第二次!”
两人瞬间剑拔弩张,在院中毫无预兆地打斗起来。论修为,他们不相上下,白馨月击中斩荒一次,斩荒旋即回击,谁也没能占得便宜。然而,激战正酣时,一旁的胭脂却也跟着遭了殃,身上渐渐布满伤痕。
白馨月率先察觉胭脂的异样,心中暗叫不好,身形一闪,瞬间回到她身旁。她懊恼不已,竟忘了自己与胭脂一体双魂,无论谁受伤,对方都会承受同等痛苦。此刻,白馨月哪还顾得上身后的斩荒,急忙运起法力,为胭脂疗伤。
自白馨月落地,斩荒便无意再纠缠。见胭脂重伤,他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一体双魂,攻击白馨月,实则等同于伤害胭脂!
“一体双魂?有意思。”
“她体内种了三魂咒,若是不想让胭脂出事就乖乖闪开让我将胭脂带走!”
斩荒一句话,瞬间又将本打算停战的白馨月怒火点燃。白馨月怒目圆睁,气息陡变。这时,胭脂伸手轻轻握住白馨月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莫要冲动。随后,缓缓转头,看向斩荒开口道
“爱上你,很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