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坎子躲回树干后。胳膊刮到树枝上,刮破衣服,划出一道口子。殷殷的鲜血流淌着,殷湿了他的袖口。他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闭着眼睛,吼:“日本人算计咱们。就想引咱们出寨子。咱们上套了。都找自己的窝躲几天,然后再回寨子看看。撤了。”
树林的土匪四散逃跑。路上的日本兵端枪射击。
“对不住了。”铁坎子说,“各跑各的吧!”撒丫子借着树的掩护就向山下跑了去。
李和尚脑袋轰轰响。铁坎子穿梭在树林的背影,像是地沟里的老鼠,只往肮脏污秽的地方钻。从树叶间照射下来的光影仿佛一条条蛇向他眼前涌来,似乎要将他吞噬了一般。树林中树木也渐渐地模糊了起来。枪炮声仿佛是模糊树影发出来的声音,是咆哮,是呼喊,也是哀嚎。
他觉得整个树林都要向他压了过来,枯叶和枯枝铺满的地面上要裂开。
最后他是怎么离开藏身树的,他都不知道。
他眼前的景物都是模糊的。带着郑娃子,田妮跑了五六米被一截横躺在地上的枯树干绊倒,回身打了一枪。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路上的日本兵几乎都端着枪向他射击。
树林中枪声大作。树林中树叶和枯枝纷纷落下。紧接着就一声炮响。李和尚,郑娃子,田妮的身影被弥漫开来的硝烟淹没。
轰轰……又是几声炮响,寨墙被轰塌了。寨墙上残存的土匪纷纷下到寨墙下四散跑了。
李和尚,郑娃子,田妮在山寨操场上四处乱窜的土匪中向山后跑。
五六个日本兵,其中还有一个端着机枪的日本兵从硝烟弥漫的寨门冲到山寨里,端着枪,哒哒地射击起来。
许多土匪惨叫着倒下。
“嘻嘻,是你们,你们都是我的男人。”
晨光铺满的毛草房上已被硝烟弥漫,在两趟毛草房的房檐之上,那茅草房上垂落下来的毛草上正滴落着水珠。
阮大头将疯女人捆绑在背上,回头看着操场上的情景,疯女人含着脏兮兮的手指,痴傻地冲着李和尚,郑娃子,田妮笑。
“你们跟我来。”阮大头嚎着。在枪炮声中,就像是蚊虫的嗡嗡声,又快速淹没在隆隆的声浪里。
一转身,他的背影就在房檐上垂落下来的枯黄茅草间变成了白的,黑的小点。那黑的是夹袄的布,那白的是夹袄上露出的脏棉花,最后白的和黑的都成了模糊的影儿,上下晃着,极像是黎明前消失的黑影。
李和尚回身打了一枪。一个日本兵倒下。李和尚边拉拴上子弹,边跑,边说:“咱们跟着阮大头进小巷子里。”
郑娃子,田妮纷纷回身开了两枪,然后和李和尚跑到了小巷子里。
几个人跑到小巷子的尽头。他们看见阮大头背着疯女人从十多米的绳梯往山坳爬。
山坳两边高,中间低,低洼处有一眼山泉,流到人工水塘里去。在水塘四周种植满了绿油油的青菜。蛙鸣声此起彼伏地在山坳中响起。
阮大头爬到绳梯下,并没有走远,而是等着李和尚,郑娃子,田妮。李和尚下了绳梯问阮大头为什么还不快走。阮大头说没地方躲藏,也不敢回家,怕连累家人。
李和尚,郑娃子,田妮就带着他和疯女人回了山洞,一呆就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