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纵瞧着渐渐熟悉的群山和山路,低声说着:
“齐老师是有责任心的好老师。他平时除了上课和整理内务,便是备课和给家里人写信。”
“别人放松玩的时候,他埋头学习备课,说孩子们时间宝贵,他希望自己尽可能以孩子们能够接受的方式授课,尤其是高中的孩子们……山区教学质量不好,孩子们的基础太差了,一遍遍盲目机械地复习,并不能短时间内拉高分数……”
“而且有些孩子得从初中甚至小学补起来……他做了好几套教案,针对不同基础的孩子们……孩子们也喜欢他,觉得他的课很神奇,不管多难的物理题,在他这里都能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出来……”
“他唯一的消遣,便是给家里写信、邮寄山货,以及看家书……”
“我们邮寄书信不容易,而且我们天天忙着教课……所以他两三天写一封,一个月能攒下六七封信,然后一口气托人邮寄出去……”
齐安雁心抽疼,那时候的家书几乎都是小四写的。每次大哥家书来到后,他们习惯一家人聚在一起听小五念。
只是那时她从没想过大哥会回不来,听得心不在焉,甚至还觉得大哥太婆妈了,每次邮寄这么多书信,里面也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
大哥一心为了这个家,可是以前的她,到底做了多少糊涂事呢?
黎天纵这次放纵自己回忆过往,将这些快要腐烂生疮碰触不得的事情,一一给挖了出来。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记忆特别好,一点小事都能记住。
齐安雁贪婪地听着,心情沉重又紧张。其实她知道哥哥的魂魄肯定在等着自己,只是,她不清楚哥哥如今还残留多少记忆和执着,魂魄被消磨得还剩多少。
车缓慢行驶着,摇晃了近四个小时,黎天纵才说了句下车。
脚踩在地上,齐安雁身子有些微踉跄,还有一种摇摆的感觉。
黎天纵在前面拎着包走着。齐安雁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快步跟上。
她看了下天,又抬起手腕看了下表,才三点多,太阳还在头上照着呢。
“我们先去找歇脚的地方,然后我再去带你……看看齐老师。”
齐安雁应声。
黎天纵轻车熟路地领着她,到了之前支教老师居住的地方,给她指了齐安泰之前住的屋。
“现在换了一波老师……我们今晚借住在老乡家……”
说着他敲开一家人的门。
开门的老太太瞅了他半天,连忙热情地将人请进来:“是黎老师吧?”
“快点进来!当初你们那一批老师,给我们山区带出来几十名大学生……还有我们省状元呐……当时省长啊、县长啊坐着车吹吹打打来送红花、奖状和奖金……”
“我们山里的娃娃们读书太不容易了,能留下来的老师没几个……能走出大山,是谁都不敢想的……”
老太太这边说着,已经有人高兴地窜出去,高喊着:“黎老师回来啦!”
没多大会儿,几乎住在这边的山民们都拎着东西过来,不停地往黎天纵怀里塞东西。
大家伙不住地感激,含着泪说着当年的事情。
他们感谢黎天纵他们,也感谢一些永远留在山里的英魂。
齐安雁安静地站在一边听着,这便是大哥、黎天纵和许多老师与其他工作者义无反顾过来投身教育和建设的原因吧。
金钱和名利不过是附带的,他们是真想要将山区的孩子们推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再回来修路,造福更多的人。
大哥,应该不悔吧,只是遗憾离开得太早,有太多事情买来得急做和安排。
热闹了好久,村长还拉着他们去吃饭,杀了家里一只鸡,硬是炒了六盘菜。
齐安雁听着大家伙跟黎天纵回忆两三年前的事情,内心受到的震撼不少。
她一生中所受到的善意有限,所有的力气都在跟天斗跟人斗,最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似是别人不舒服、自己也品尝痛楚,才真正痛快。
齐安雁并不太理解奉献的意义,可在这一刻,看着黎天纵被大家伙围着说话的样子,内心泛着感动。
他、大哥和更多响应号召轮流入山支教的老师们,不畏天险、不惧怕恶劣天气,将一身所学传给这些没有出过山的孩子们。
因为他们对知识的播种,对教学的态度,在孩子们和山民的心里,希望遍地开花!
谁说黎天纵平庸呢,他坚守自己的岗位,影响了不知道多少的学生,比那些大院子弟高大百倍千倍呢。
等他们从村长家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下来,山风徐徐吹着,群山笼上烟纱越发缥缈不清。
偶尔的猛兽的叫声、鸟雀受惊吓的扑棱声,世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齐安雁拎着一包东西,跟着黎天纵一步步往大哥发生事故的地方。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黎天纵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明显缺了一个大口子的山壁,“当年就是这里发生了山体滑坡,那个缺口原本有一块巨石……巨石埋在泥土里的一面格外尖锐……巨石滚落下来,正好砸在了齐老师的身上……”
齐安雁深吸口气上前,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摆下去,有糯米、香烛纸钱、鸡血、鸡头、鸡蛋、红布、筷子等。
她当阿飘的时候,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是以她面色严肃地点了蜡烛,做好招魂幡,又插上香、淋了鸡血,摆上鸡头和七个鸡蛋等,在中间鸡蛋上点了朱砂,六个鸡蛋撒在路边,念念有词地拿出一件大哥的衣服绕圈转悠。
这时候山风还不算盛,用她的血写了招魂的幡旗随风摆动着,不知道怎的,那幡旗的方向竟然换了一个!
她心里一喜,赶忙将点朱砂的鸡蛋和衣服收起来,其余的东西都给烧了。
拿着鸡蛋的那刻,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