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
自习室里,同学们哗啦啦地起身,收起自己的东西,准备要去食堂抢饭吃了。
唯有陆文胜还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书籍。
教课的老师水平太差,他觉得还不如自己自学来得快,但真要自学,有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又看的不是很懂,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问。
“爸爸,爸爸……”
自习室里突然响起小凯喊叫爸爸的声音,惊得三两个还没有来得及走的学生抬头瞪大的双眼,他们看见小凯扑进前面一个大学男生的怀里,脸立马扭曲了。
“这……这,什么情况?”
许海兰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成熟优雅的气质又让他们眼前为之一亮。
“文胜,我下来买菜,就带着小凯过来转转了。你说一般都在这间自习室里学习,我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真就在这里。”
说着,她亮了亮手里的香酥鸭,“咱们今天晚上吃这个,你最喜欢吃的。”
陆文胜一脸幸福地站起身,迅速收拾好书本,背上书包,一手牵着小凯,一手牵着许海兰,三人往外走去。
他们走后,自习室里留下了渐渐响亮的议论声。
路过图书馆门前那座桥时,许海兰留意到挂在图书馆二楼的大大的横幅,捐款的事陆文胜早就跟她说过,所以她也并不感到意外。
相反,看见横幅,她的脸扬的更高了。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自豪归自豪,看见丈夫脸上并不是很乐呵,她猜到了原因。
“对了,文胜,你都给学校做这么大贡献了,校长他们就不能通融一下,让你转到你感兴趣的机电学院去吗?”
“哎,没办法,学校说这是两码事,一切都得按规章流程来,不能搞特殊,要不然这么大的学校,都得乱套了。”陆文胜说完,并没有太大的不满。
在他决定捐款之前,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自己转院的事,就是很纯粹地想为学校做些事。
此举让他一夜之间成为了校领导层的红人,但在教职工和学生中,他的知名度依然不是很高,毕竟,一个大学好几万人,不是谁都有兴趣关注学校里的大事。
“而且,今天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是特别想转院了。”陆文胜神情逐渐变得气愤,讲起上午那个老教授照本宣科的事就很是冒火。
“从前我以为大学里都是精英,老师们全都是知识渊博的不得了的大儒,谁知道真的到了这里,上过课才知道,只会念书本,啥也不懂、滥竽充数的人大有人在。”
原来那种认为大学无比神圣的信仰,有些坍塌了。
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和嘲讽。
对于过去,高考落榜读不了大学的那种天崩地裂的痛苦,顿时也觉得,有点儿可笑和不值得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
许海兰也很是惊讶,刚刚走在教学楼外面,看见教室里上课的情景,她还眨巴着大眼睛,无比憧憬。
她甚至怀疑,丈夫说的八成是假的。
“我觉得不会吧,大学这种地方,得多有本事的人,才能到这里面来工作。”
身边路过了几个高昂着头颅的女老师,她羡慕地打量别人,看到别人身上那种知性高雅的气质,咬着嘴唇,感到了心虚和自卑。
“要是在以前,我也不敢相信有这种事,但现在,我亲身体验了,才知道确实是这样。或许吧,大学也并是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一尘不染……”
陆文胜喋喋不休地发表着对大学的不满,几乎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上来了一个老教授,那人头发枯黄夹杂着白色发丝,额头上川字纹犹如刀刻一般,鼻子上架着厚厚的瓶底眼镜,精神倒是异常矍铄,脚步也是非常矫健轻盈。
他身上的蓝色工装服洗的有些发白了,上面沾满工作一天后的油污。
一双破了洞、脏兮兮的白色线手套刚刚摘下,被塞进了右手边的口袋里,半边在里,半边朝外地悬着。
“这位同学,你批评的很对啊,咱们大学现在的风气是乱了套了,早该整顿整顿了……”他大步走到陆文胜旁边去,大大咧咧地抬起胳膊,搭在陆文胜肩膀上。
两人对视一眼,才都格外意外和惊喜。
“谭老师……”
“陆文胜……”
就连许海兰都回过头来,认真地看了一眼谭海东,见他面相和善平易近人,也跟他客气地笑了笑,就是对他一身油污略微皱了皱眉头。
丈夫身上那件白衬衣,多么的洁白无瑕啊。
“谭老师,您认识我?”
陆文胜去过几次谭海东的实践课,但那课通常都是好几百人同时上,所以他混在里面丝毫不起眼,也就没想过谭老师会认识他。
“哈,谁不认识你小子,就爱来我们机电学院蹭课。当然了,今天以前,我还不知道你,但今天齐学武教授回来跟我们抱怨你的时候,我才真正的认识了你,这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课上表现最好、动手能力最强的那个学生。”
“我上课不喜欢表扬人,这你是知道的哈。哦,对了,还听说你是大老板,老婆孩子都在这里……”谭海东嘻嘻哈哈地说道,见许海兰一直盯着他看,立马打趣道,“哟,这怕就是我爱徒的媳妇吧,真有气质。诶,这不是我爱吃的香酥鸭吗,我说,爱徒,不请为师去你家喝一杯?”
陆文胜和许海兰乐得哈哈一笑,赶紧热情地邀请他去家里。
整个机电学院,陆文胜就佩服谭海东,认为他是有本事且勤勤恳恳实干的,对他自然是热烈欢迎的。
到了楼下,陆文胜又去拎了一提啤酒,抱了一个大西瓜,才满意地上楼去。
真到了进门,谭海东望着干干净净的沙发,难为情地对许海兰说道:“哎呀,你们看我这身上脏的,可不敢往你这里坐。”
他左右张望,立在那里,不敢到处走动,怕把身上的脏东西带到家里来了。
许海兰抿嘴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不要紧的,随便坐,弄脏了我会洗的。”
“哎呀不不不,”谭海东连连摆手,“你家这收拾的,一下就让我想起来我那死去的洁癖老婆来了,不行,我得先去洗个澡,有衣服没,给我找两件先穿一下。”
许海兰心里一怔,这可怜的老头,原来这么早就没了爱人,难怪这么邋遢。
她去卧室拿来陆文胜的衣服,放到了沙发上。
“这衣服还是新的,放这里了哈。”
谭海东洗干净手,抱着那一堆衣服走进了洗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