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又遇怪事》
刘赠福开的这家店内屋摆的很讲究,却不奢华。
在把三人引进屋内之后,刘赠福客套两句便又出去招呼自己的生意去了。
邓洁,周小贤,王子乔三个人这一身,几乎沾到哪,哪就黑了一片。
不过刘赠福很会做人,至少表面上并未流露出对三人这幅模样的鄙夷或者嫌弃。
在屋内待的很不自在。
海棠子并没有让三人饿太长时间,老远的,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子香味。
刘赠福笑呵呵的跟在海棠子后面走进来,“几位先吃着喝着!鄙人外面生意忙!就不奉陪了!”
可能是因为那根金条来得太“容易”了些,对于那“零头”之外的钱,邓洁并没有太在意。也可能因为饿了几天猛的有人送来了酒肉。
总体来说,邓洁对刘赠福这个人的印象很不错。
在刘赠福正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邓洁还是忍不住问了声,“刘老板,最近是不是撞着事了?”
刘赠福的身形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僵了僵,回过头时笑容明显有些皮笑肉不笑,“小兄弟怎么这么说话!”
邓洁突然意识到会不会是我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笑笑,“没事,就是觉得这内屋……太冷了些!”
虽然没有自己师父何瑜新那种开阴眼望阴气的本事,可是老头子说过,乍冷非冷,必为阴。
内屋和外面大堂里的温度,却是错的太明显了。
海棠子一脸吃惊,诧异的望着邓洁:“咦,你怎么知道?”
一旁的王子乔乐了,“这还用问,冷不冷我们自个还能不知道?哥几个又不是傻子!”
海棠子被王子乔一句话噎的面色通红,看着王子乔有些生气。
刘赠福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哈哈一笑,“原来几位小兄弟也感觉到了!这事奇的很!这内屋和大堂的温度用温度计测过的,毫无差别,可这人啊一进内屋就是感觉冷!”
说罢,刘赠福朝一旁的海棠子摆摆手,“给几位小兄弟上些茶水!”转身又要出去。
“你这是一家金店!外面生意往来,金器往来自然不少,金气为阳,至锐至利。这内屋,只是供人休息的地方,阴气自然浓厚了些,虽一样的温度,平常人进来感觉到冷一些自然再正常不过。”
周小贤正在拔着一瓶白酒上的塞子。
刘赠福迈出去的步子生生止住,回过头,微胖的方脸上一脸凝重,冲我们告了声罪,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外面响起了刘赠福的声音,能听出,是刘赠福在退客,说什么有急事提前关门的话。
本来,邓洁是打算把此事揭过去的,周小贤转过头看了看,笑道,“既然都说出来了,何必再让人给看轻了!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王那假阵势,唬不住所有人!”
刘赠福再次进来的时候,紧紧地带上了内屋的门,海棠子端过茶水之后也被刘赠福派到大堂“料理琐事”去了。
刘赠福亲手给三人倒上了茶水,忽的整整衣衫冲我们弯下腰行了一记古礼。
王子乔看得有趣,“我说刘老板,你这人倒不像个做生意的,我怎么就觉着是一个镶着金牙的酸秀才呢!”
“鄙人先前有眼不识真人相,多有得罪,还请海涵!”刘赠福见王子乔如此问,也不介意,苦笑道:“实不相瞒,鄙人经营此道之前拜的是孔孟之师,繁文缛节重了些,见笑了!”
“你拜的是孔孟,而我们拜的却是三清。刘老板不必如此!”周小贤喝口茶水,淡声道。
周小贤这样的语气说话,刘赠福面色反倒一喜:“果真是道家弟子?”
随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真人救我!”
见状,邓洁和周小贤再也坐不得了,平白受人跪拜大礼,会折寿的。
王子乔也跟着站起来,有些不耐烦:“我说胡老板你还有完没完了!哥几个饿的说话儿功夫就要昏过去!你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点东西了!”
刘赠福大概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面色一红,站起身来:“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不够了尽管吩咐!”
邓洁,周小贤,王子乔三人都是饿红了眼的,卤鸭子撒些辣椒粉,猪头肉拌上蒜泥,就着白酒,舌头都快吞了下去。
酒足饭饱之后。
王子乔大爷似的,抹抹嘴,老神在在的靠着黄花梨木椅子背,指着我和周小贤,“有什么事尽管跟这两位爷说!”
刘赠福看看王子乔,又看看邓洁和周小贤,有些为难。
周小贤懒得理王子乔,“刘老板,你先说吧!”
“鄙人对天发誓,这些年来虽做了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可鄙人保证,那都是生意场上司空见惯的手段,却从不曾害过人性命啊!”刘赠福有些急,信誓旦旦。
周小贤不置可否。
刘赠福停了会,面上浮现一抹悸色,“我老婆孩子要被抢了!真人一定要帮我,付出什么代价鄙人都愿意!”
邓洁和周小贤都迷茫了。
王子乔一拍大腿,气道,“我说,你老婆孩子被人抢了你找我们干什么啊?我说你一大老爷们,自家老婆孩子都守不住被人拔了棍,还就知道在这扯着嗓子吵吵,丢不丢人啊你!白瞎了你能开这么大一金店!”
邓洁的心里越听越不是味,这王子乔咋还就北京片子东北话一起来上了!
刘赠福急的比划了半响:“鄙人……鄙人……唉!抢我老婆孩子的,要是人的话,鄙人虽拜了些年孔孟,可手段自然是有的!关键是……关键是……它不是人啊它!”
王子乔一副了然的样子,“那是!都抢人老婆孩子了,他还能是人吗!”
刘赠福张着嘴巴啊了半响,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面前这人,不靠谱啊!
王子乔突然一拍脑瓜子,恍然大悟,“我说,您老的意思是,抢你老婆孩子的是……是那东西?”
猛地长出了口气,谢天谢地,这祖宗终于想到正点子上了!
刘赠福,原名叫刘代位,以前在上海拜过当地一个儒道大家为师,后来辗转到长沙,1969年之前便开起了这家金店。
一路走到将近中年,娶了小他一半年纪的老婆,孩子刚满七月,还未出世。
要说,这刘赠福还是有本事的,且不算这偌大的产业,单单能在这动荡的岁月里站住脚跟这一点便是能让人看出他的手段。
动荡的年月结束了,这好日子本来才刚开始。
可刘赠福反倒高兴不起来了。
这件事得从很久之前一件事说起。
那年刘赠福初来长沙闯生活,没亲没故的他身无所居,一直都是在一片无主的荒地上搭个棚子应付生活。
那晚,棚子外面刺刺拉拉的像是有只猫在挠自己的棚子。吵得人睡不着觉。
刘赠福只当是只野猫,捡了块石子就出去准备撵跑就算完事了。
到了外面,借着月光却发现是个面色苍白性命危急的人躺在那儿,伸着胳膊挠自家窝棚挠的一指甲盖的土。
也是出于好心,刘赠福便急急忙忙的把那人拖进了棚子里,喂了些水。
那人缓过气,只是急切的求着刘赠福帮他找些糯米,艾草。
深更半夜的,这些东西哪里去找。
可刘赠福愣是快跑断了腿用仅剩的钱找齐了这些东西。
那人让刘赠福点了艾草,挽起袖子,刘赠福才看到那人胳膊上一处伤口流着黑色的脓水,周围的肉都已经烂了。
用艾草熏了伤口之后,那人抓了一把糯米把那伤口捂得严严实实。
刘赠福看得清楚,那伤口上的糯米只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变的乌黑与那伤口一个颜色。
连着换了七把糯米,那人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脓水了,气色也红润了些。
歇了半个时辰,那人不顾刘赠福的劝,寻了根棍子便拄着很着急的走了。
走之前,问了刘赠福姓名,留下话,
“救命之恩,来日方报!”
或许是好人有好报,大概过了三五日的功夫,便有位穿的极为光鲜的人找到他,说要为他谋个生计。
可怜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刘赠福除了读了七八年论语,学了个半吊子的儒学。再无一技之长且没力气。
穿着光鲜的人笑道:“无妨,跟我走便是!”
后来,刘赠福学了开车的本事。分了一辆敞篷绿皮大货车,专跑长沙和临近几个城市的物资。
那时候,这可是个吃香的差事,跑一趟留够回来时柴油,其余的放掉到黑市用低于市场价卖掉。一个月便能净落四十多块钱。
就这样,刘赠福干了将近一年,衣食算是有了着落。
临近年底的时候,上面吩咐下来一趟差事,同事们都赶着过年,不乐意接。
刘赠福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寻思着多跑一趟多挣一趟的钱,也好攒下些家底,再说,人家待自己不薄,如今的一切都是拜人家所赐,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所以便接下了这趟差事。
早早的,刘赠福便吃了半只烧鸡,酒却没喝,照例,带着剩下的半只烧鸡留给了街上一个无家可归的要饭老头,又给那老头带了半瓶酒。
平常老头都是笑眯眯的结果酒肉就吃,也不说谢的话。
那晚,要饭的老头见了刘赠福,却嘬着牙花子看了刘赠福半响,刘赠福被看的不自在。心道,这老头,我好心给你酒肉,这么个眼神看我算几个意思。
要饭老头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接过刘赠福的酒肉,叹口气,“罢了罢了!老头子吃了你许久的酒肉,便不能看你去担上人命官司!”
刘赠福笑道,“老先生怎么说话!好端端的怎么咒起了我,我何时要担人命官司了!”
老头当即翻了脸,骂道,“老头子咒你做什么!要是你非要赶着去跑这一趟,老头子也不拦你!尽管去!”
“老先生怎知我今晚要跑差事!”刘赠福意外,疑惑道。
“多了别问,老头子只有一句话,便当做是换你这些时日的酒肉了!你听得听不得?”
刘赠福依然不知所以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老头子低头沉吟了片刻,露出一口大黄牙,指着刘赠福道,“这是你的坎!今晚不去,他日也逃不掉!你这样,今晚开着你那铁皮箱子走到岳麓山那片地方,如果碰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一定要想方设法,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买下那女人的红衣,放在车轮下碾过四个来回单一次!此劫可消!”
说完,要饭的老头也不等刘赠福多问,拿起墙角当被子用的破烂军大衣,拎着半瓶酒半只烧鸡拍拍衣服走了,走时还半念半唱着,
“破烂衣,破烂鞋,走遍天下衣不解。
旁人道我傻疯癫,不识孔方不知权。
我却道:孔方贪权!孔方贪权!哪里比得我这快活仙!”
要饭的老头一步一摇的唱着不知哪里寻得的打油诗,刘赠福哪里听不出这区区三句诗里却包含的大彻大悟和看透一切的味道。
望着那瘦小邋遢的背影,刘赠福竟察觉出了一股出尘的味道。
刘赠福不敢大意,牢牢的记住了叫花子老头的话,当晚便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出发上路了。
走到岳麓山附近的环山路时,已经月上中空。
刘赠福心道,这等深夜的时辰,哪里还会有人,可况还是个女人。
想虽这么想,可刘赠福的精神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月色很好,车灯刘赠福都没开。
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刘赠福心中一紧,猛地踩住了刹车。
半道上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叫骂声,
“乡里别!你麻麻的臭乡里别!开的么子车,冒的那本事,就莫撑那板鸭,你算么子咯,差点撞到老娘喽你晓得不晓得!”
刘赠福急急忙忙下车,一下车,他这心里就掀起了巨浪,车前正指着自己鼻子骂的,不就是一个穿着红皮外套下着兜屁股喇叭裤的地道长沙水佬妹(女混混)吗。
想起那叫花子老头说的自己要摊上人命的话,刘赠福抹把脑门上的冷汗,上前就问那女人卖不卖身上的红外套,那女人自然不肯,对着刘赠福骂骂咧咧的。
刘赠福急了,好话说尽,最后又拿了四十块钱,那女人终于眉开眼笑的脱下了身上的外套,饶有趣味的看着刘赠福。
刘赠福不敢大意,满脑子的都是那叫花子老头的话。
把那红外套平平整整的摊到路面,刘赠福发动车子,来来回回碾了九次,才长处口气,开着车走了。
这一路,果真平平安安的到了地方。睡了两个时辰
次日早上赶回来的时候,再次路过那片地方,刘赠福就看到昨天夜里自个碰见那女人的路段围了不少外地来的同行。
刘赠福停下车子,走过去想问问怎么个回事。
还没走到地方,就发现,路上躺着一具血糊糊的女尸,睁大着眼珠,死的极为凄惨。
那女人,正是自个昨天遇到的那个长沙水佬妹。手上还攥着那红皮外套的一角。
刘赠福大惊,连忙抓住一个人问情况。
那同行指着尸体,嘿了一声,“能是怎么回事,这女人昨晚非要捡路上的一个外套!瞅见没,红色的那个!结果,被一个开夜差的大货车给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