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死了个干净,大清早的村里其他的干部去他家找他的时候,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开,推门进去就发现朱富贵已经用一条麻绳将自己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而另一旁是朱富贵死去的老婆刘小颜。
死亡的原因,村里人是众说纷纭,有的说他是饿的活不下去了,忍受不了折磨,也有的说朱富贵谈了国家太多的粮食被发现了,畏罪自杀的。然而这只是说说,没有依据,全村的人哪一个不是饿着的怎么偏偏这个村支书会自杀,还有说他畏罪自杀,那是更加的扯淡,现在这个年月,哪里还有粮食可贪。
而最有依据的说法是,朱富贵前些日子让老婆刘小颜带着孩子去投奔陕西的亲戚,走在路上母子二人饿的是不行,在路过一处地方的时候,看到有几个掉在地上的烂果子。
朱富贵的老婆刘小颜就跟孩子一个一个将果子捡起来,坐在一个地方吃了起来,结果那些个果子是喷过农药的,而且有两个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两个人吃了之后,那是一个上吐下泻,一个头晕肚疼。
每个母亲都是疼自己的孩子,所以朱富贵的老婆刘小颜吃的要少一些,其余的果子都让孩子给全部吃了,见到有此症状,当时刘小颜便带着自己的孩子到一旁的污水沟里面,使劲的给其灌了几大口污水,硬是把吃到肚子里的果子给吐了出来。
可是孩子的年龄本就还小,身子骨毕竟不像大人那般坚挺,然而因为饥饿吃进腹中的果子又多,这样一番盲目的折腾后,朱富贵的老婆刘小颜是勉强熬了过来,但孩子最终没有坚持住,撒手人寰了。
孩子没了,即使去投奔亲戚也没有了多大的意义,朱富贵的老婆刘小颜杵着一根粗棍子,撑着脚步虚浮的身子,知道前一天大半夜才懦弱的走到了家里,找到朱富贵。见此情形,朱富贵急忙问自己的老婆发生了什么事,而刘小颜只是闷闷的哭,一句话也不开口,直到朱富贵问孩子哪去了之后,刘小颜才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一遍,这一番讲述之后,整个人直接就懵了,当时就劈头盖脸的将自己的老婆给打了一顿。
刘小颜本来就自责,加上朱富贵一番又打又骂,朝着自家的墙上就是一个猛撞,头破血流的,直到朱富贵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原本和睦的一家三口,孩子的尸骨不知道被扔在了哪,曾经约定相伴终身的老婆撞死在了自己的跟前,此时此刻的朱富贵自然也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快步走到了院子里,翻找出来一根粗壮的麻绳,牢牢的绑在房梁之上,脚下轻轻一蹬,上吊自杀了。
这件事情的原委还是在邓洁四十岁时,听自己头发花白的年迈母亲讲起的,那个时候,朱富贵家的大门口,只有他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母亲独自一人坐着,不知道哭晕了好几次,眼泪哭的都已经流不下来了,那样子是个人见到都会觉着可怜。所谓世界上最令人伤心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村民们纷纷围在了支书朱富贵家的门口,有人不忍心见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这样,上前劝说道:“大娘,让我们搭把手将支书他们两口子抬到村南头的河沟里去吧!”
听到了这句话,老太太整个人当时就慌神了,一脸无助的跪在村民们面前,不论大家说什么都不愿意将自家儿子和媳妇死了之后葬在那样一种地方。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绝户的遭遇,任谁看见了也是会动一点恻隐之心,一位村民上前说道:“支书他娘,咱们都知道您想给你的儿子和媳妇弄两副棺材,让他们体面的下葬!可是先不说咱们村里的这些个人,还能不能那动挖坟墓的铁锹,但是那棺材的板子却是让我们到哪里去弄去!”
听见了村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老太太便哭的更加的厉害了,现在已经是到了盛夏季节,这人死后在家里放不到几天便是会发臭,村民们想帮一把手将朱富贵两口子抬出去扔了,可是老太太就是死活不同意。
这样一闹之后大家伙也是没有了办法,毕竟这不是自己家里的事情,没有谁会抢着去做,因为在这样一个年代,意外死亡的人,多的是不计其数。
可是就在大家劝说的同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整个人群的最后面,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头正扶着一辆自行车眯着眼睛懒洋洋的站着。
何瑜新本来是想自己私下里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的,可是见那个老太太死活不让其他人进入儿子的屋子,不由的感叹了一句:“哎,还真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们给老头子我让一条路,老头子我这身子骨,挤不过你们这些人!”这样一道声音不由得让村民们有些纳闷,纷纷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
“这不是昨天那个发粽子的老头子吗,他怎么来了!”一个眼尖的村民一下子就将何瑜新给认了出来,顿时周围的所有人眼睛里都放出了光彩。
“一边去,老头子我的那一点粽子早就被你们给刮了个干净,这身上还能搓下一点疙瘩灰你看要不要?”何瑜新了然一笑,看自己身上搓了两下,冲那个认出自己的人骂道。
霎时围观的村民都是哄堂大笑,因为何瑜新昨天在村口分粽子的事情,村里的人们对他的态度都是非常的好,当下便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老天太的跟前蹲了下来,拿出了一个烟杆子用火柴给点燃,偷偷朝屋子里看了一眼朱富贵夫妻俩的尸体。
“老嫂子啊,您老年丧子之痛,我能理解。节哀顺变吧,可是这死去的人在家里老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这大夏天的,您这当娘的也不想儿子死了也入不了土是吧!”何瑜新吐了一口烟圈,轻声的安慰着老太太说道。
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朱富贵的母亲才勉强的止住了哭声,可是依旧是抽泣着说不出一句话。
“您看这样可好,我帮您把你儿子媳妇给葬了,保证您的儿子利利索索的去到下面!”何瑜新拿着烟杆子在腿上轻轻的敲了一敲,对老太太说道。闻听此言,老太太支起身子就要给何瑜新下跪,但却被他一把给拦了下来。
这个时候人群里就有人问了:“老先生,现在咋们村子里一每个棺材,二没个灵位的,怎么下葬啊?”
这样一个提醒,让何瑜新也有些为难起来,灵位什么的还是好办,找个木匠花不了多大功夫,只是那棺材,现在的情况成型的树木都不多见,也不知能上哪去找。
正在啊何瑜新为难的时候,老太太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想说话,可无奈自己的嗓子已经是哭哑了,只是指着自己不断的啊啊叫唤。
观看的人群,顿时有人明白了过来,声音非常严肃的说道:“朱家大娘嘞,那口棺材可是你给自己准备的老房子啊!若是给儿子和媳妇用了,那之后.这个年头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啊!”
老太太瘪着嘴,喉咙轻轻的动了几次,才模糊不清的说出了几个字:“现在就剩下老婆子我自己了.哪.还.能管得了那些!”
围观的人们听到了这样的话都是沉默了下来,老太太说的很对,现在这个年月有今天没明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对于棺材的问题,也没有人在多说一句,事情既然已经初步定下来了,可是却又有人问了:“下葬的事物众多,我们还得去找一个懂行的先生来主持啊!”
何瑜新听了会心一笑道:“既然你们大家伙都喊我一句老先生,那这先生就让我老头子来主持了!”
乡村里的人,不管是什么时候对这样的先生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对于何瑜新的年级,看着也像那么一回事,当下村民们便对何瑜新是真正的恭敬了起来。
何瑜新也是没有客气,当即就对众人说道:“既然是下葬,那么该有的步骤一步都不能少。目前的情况,酒水什么的可以是免了,老头子我那里还有一些粽子和油,明天我就回家去取,你们弄些个野菜,一顿能够勉强管饱的汤饭是有的,毕竟,没有力气你们也是干不动活!”
一样的一句话出口,人群瞬间是炸开了锅,显然是高兴的疯了,一窝蜂的朝何瑜新围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先生,你说的这话可算数?”
对于何瑜新嘴里“管饱”这两个大字,就在抗日战争的尾声时期,美国飞机在广岛上空投放了一颗原子弹,那道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何瑜新抹了抹嘴,笑了一声:“昨儿老头子,能给你们挨个发一个粽子,难道还能骗你们不成?”
村民们想了一下,感觉也有几分道理,当即纷纷脸红脖子粗的叫嚷着:“我愿意来!算我一个!”
何瑜新笑着点头同意,他的心里是非常的清楚,这场丧事是非办不可,青壮年男人也是越多越好,要的就是他们身上那浓厚的阳刚之气,从而来压制住朱富贵夫妇已经变了味的鬼魂。
既然这么多人愿意报名,接下来就是到了将规矩的时候了,何瑜新收起了笑容,板住了脸,对村民们说道:“俗话说丧事不能接二次,相信大伙都懂!老头子我事先在这里说清楚,凡是接了这个丧事,第一点绝对不能退!这第二嘛,从明天起村里的妇女孩子在这三天里都不允许靠近这间屋子!最后一点,凡是接了丧事的人,这些个天吃住全都的在朱富贵支书家的门口,由老头子我给大家管个半饱!如果有意见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三天,半分饱,这两个词汇在村民们的眼中仿佛就像天文数字一般,可想而知,当时是个怎样一个场景,没过多时就有村民回卷着铺盖去了,至于朱富贵那个老母亲,如果不是何瑜新跟几个村民搀扶着,都不知道要磕几次头了。
直到邓洁十岁之后,问向何瑜新这件事情的时候,便有了一个很重的疑虑:“师父啊,据我所知丧事不都是有生肖忌讳的吗?”
而何瑜新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生肖忌讳,是因为怕犯了冲。比如说子水午马,鼠为水,马为火。水火相冲。如果是正常死的,怕死者在下面不痛快,才讲究不让与之相冲属相的人在场,一切都是为了安安心心的送死者走。”
“可是你们那村支书朱富贵却不能这样,绝户的遭遇那可谓是人间惨剧,在他死前心里已经有了一口怨气,再加上是吊死,一口气出不来上不去。死后不出三日,必化为可怕的厉鬼。”
邓洁挠了挠头又问了一句:“师父,那朱富贵化为了厉鬼,那又会怎样,总不至于害他的老母亲吧?”
何瑜新斜着眼看了邓洁一眼:“厉鬼?可能你还不太了解,若是真让他化成了厉鬼,除非你们村里的人全部死绝,不然他那吊着的一口怨气就永远不可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