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手掌交叠合于唇前,口中发出夏日虫鸣之声。
见到围墙下方的房门打开,一道人影走了出来,他才停下,侧头去看于商。
季延文来到墙角下,搭上于商递下来的手,翻墙离开县学。
几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之中。
“江松宗死了。”
季延文刚坐下,便听到这个消息,身形不由停顿了一下。
“怎么死的?”
于商满脸的惊叹,还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揶揄,道:“你绝对想不到。”
见他要卖关子,季延文嘴角抽了抽,用一双如寒星一般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直将他盯得不好意思,这才讪讪道:“江白让那个李老大找了几个难民,让人将他给……”
于商比划着手,大致表达了一下江松宗的经历。
饶是季延文早就猜测江白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手段。
她还是个女子吗?
季延文倒抽了一口冷气,莫名觉得自己屁股发凉。
“可查到她这么做的原因了?”
他压低声音,眉头紧紧地皱起,声音带着几分冷凝。
提到这个,于商脸上的嬉笑之色也收了起来。
想到自己手下打探到的消息,他的眼中饱含同情,少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查了个大概,只知道那江松宗对江松文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或会影响子嗣。”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
但他与江白她们到底是非亲非故,心里虽然有些鄙夷江松宗做出的事情,也只是基于对江松文的同情而已。
不过这个消息,若是传回京城……
他眼底的神色暗了些许。
“影响子嗣?”季延文大惊。
从江松宗的下场联想了一下,他的面色阴沉下来、
若是他猜的那样,那就不怪江白会发疯了。
想到那个孩子最初的样子,季延文心里略有一分心疼。
王氏等人还真该死。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江松宗死得不冤。”
于商认同的点点头。
“可有人状告江白买卖良家媳?”
“没有。”
“江家兄弟俩的媳妇被那个牙人给放了。”
“放了?”
“对,听说是江白的意思。”
“那人呢?”
“回娘家了。”
季延文的眉头皱了起来,既然将人卖了,怎么又心慈手软的将人给放了,她难道就不怕她们后面报复?
见他的脸色不好,于商凑上前去,低声道:“那张氏是什么情况我不大清楚,不过听说那刘氏走的时候,是一点留念都没有。”
“得知江松宗死了,非但不伤心,反而一脸痛快。”
他心里好奇得不行,偏偏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最小的那个孩子?”
“已经被人买走了,据说是一对新婚夫妻,连续两年都没生下孩子,为了不上税,便将人买走了。”
“说起来,你与江白成亲也快半年了,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
于商一脸好奇的看着季延文,心想不知他的孩子出生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季延文面色一黑。
“你连媳妇都没有,管我们什么时候生孩子。”
说起这事,就让他想到江白不愿与他圆房的事情,虽后来她好似答应了,但他仔细想过,若照当天那样发展下去,只怕两人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江白就没想过与他圆房的事情。
她根本就不信任他。
就连他考入县学之后托人给她捎信,她也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甚至到县里来处理老宅那一家子的时候,也没想过来县学看看他。
两人明明是夫妻,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前一阵子的伤,简直是白受了。
个没良心的。
越想,季延文的脸色越黑,想到再过几日就是旬休的日子,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甭管她想不想看到他,他还是需要她来给他遮掩身份的。
“我离婚配之龄还有两年呢,可不像你,已经到了年纪了。”
于商呵呵一笑,打量着他的脸色,心里猜到了什么,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起了远在路州那边的三皇子。
“三殿下那边传来消息,定于十月十六祭天祈雨。”
“十六?那岂不是只有三日了?”
“不错。”
“殿下说,他们准备的粮食虽然不少,但没有水,百姓还是活不下去。”
“赈灾的食物都是烙好的米饼,混着米糠做的,这样的饼子又干又噎人,已经有好些难民被噎死或是渴死。”
“祈雨一事,事在必行。”
说起正事,于商的神色严肃不少。
季延文的心思也从江白身上移到了路州这边。
“殿下命人将难民都带回了路州?”
“不曾。”于商摇头,又道:“那般多的难民,待在颖州境内虽说食不裹腹,可山野里多少还是能找到一口水喝,路州那可是真正的赤地千里,一滴水都挤不出来。”
“他哪里敢将人遣回路州去,光是赶路,怕就能渴死一批人。”
听到三皇子没有将难民遣返,季延文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样便好,若是祈雨未成,起码不会生乱。”
不然将难民遣返之后,祈雨又未成功,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两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庆幸三皇子没有将难民遣返的时候,路州的难民们已经得到了三皇子带了得道的居士祭天祈雨的消息,此刻分散在颖州及其他州境内的难民们正纷纷往路州的方向聚集。
当然,这些本与江白并没有什么关系。
入夜之后,如以往一般与江绿交待了几句,她趁夜摸进了平山。
当初卖老宅那一家子的时候,并不顺利。
毕竟他们一家里面,加上王氏一起,有四个良家媳。
这种情况下,想要办理卖身契,可不是普通手段能达成的。
但她已见不得王氏他们蹦跶,便通过县城里的乞丐们,找到了李老大这个人。
他是牙人,同时手里也养着一帮人,县衙里面也有些关系。
她足足拿出了一百两银子,才把这件事情办下来。
倒不是说银子都被李老大吞了,而是要靠县衙办事,不打点些许,是办不成事的。
李老大有人有关系,还有钱,才能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后面的事情,他也没有掉链子,这也让江白意识到,手里有自己人的重要性。
重新来到石门所在的位置,用钥匙打开石门,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空白书册并一块算盘,江白便在石门中开始登记清点起来。
要养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