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送行宴

次日上午。

廖猛来到狮子街口酒肆,环视一周后,发现一名男子戴着草帽,独占一桌,便径直坐在那人旁边,拿起桌上的酒自顾自喝了起来,同时嘲讽道:“看你身上无二两肉,竟还能活着出来。”

“小声些。”来保压了压草帽。

廖猛仿佛猜到了什么,惊道:“你是逃出来的?”

“不是!”来保有些气愤,要不是先前合作过,再加上黑衣人指名,他才不相跟廖泼皮合作。

廖泼皮用手抓着一块肉扔进嘴里:“说吧,让人找老子过来干什么?”

来保并未直入主题,而是问道:“西门庆给你的一百两,可还有剩余?”

廖泼皮嗤笑一声:“你不会,想跟老子借钱吧?”

来保知道,廖泼皮这种人有五两花五两,有十文花十文,他不找别人借钱就烧香拜佛了,谁会来跟他借?至于那一百两,看他的模样就知道在赌坊输了个精光!

来保心中已经有数,说道:“我这有笔买卖,跟上次一样,二十两。”

廖泼皮心中一动:“我说来保,你被关进大牢一个月,应该没少花银子打点,刚出来就有这么多银子对付西门庆?”

来保有些紧张,但强做淡定:“这你别管,我也是拿钱办事。你若不做,我找别人就是。”

“做,怎么不做?”廖泼皮吃得满嘴是油:“不过价钱得翻倍,西门庆身后有人撑腰,现在诬陷他,可有掉脑袋的风险。”

“你是说,四十两?”

廖泼皮用满是油污的双手比了两个四:“八十两。”

来保起身就走,懒得多费唇舌,廖泼皮忙将他拦住:“你说多少?”

“最多五十两。”

见来保态度坚决,多还一次价都会离开,廖泼皮眯着小眼:“且说说看,五十两想让老子做什么?”

……………………

这一日,武松散值后,打算买些肉食给玉兰补补身体,可刚出衙门,就被一名老者拦住。

那老者衣衫破旧,长着酒糟鼻,一双小眼转来转去,此时贴近一步说道:“都头,小老儿有事相告,正是关于你家兄长的!”

离得近了,能闻到老者身上有股呛鼻的馊味。

武松已渐渐接受兄长病死的事实,没想到又被人提起,便跟着老者来到僻静之处,老者看了看左右,确认无人后,低声说道:“小老儿亲眼所见,都头的兄长正是被西门庆所害!”

武松挑着眉毛:“你说砒霜?”

“另有其事,绝对是都头不知道的,不过。”老者卖了个关子:“不过都头得给小老儿些银子,毕竟这事说了,便会开罪西门庆。”

武松从腰间拿出五两银子,老者绿豆般的小眼透着些许失望:“都头,少了啊。”

“若你所言为真,事后再给你五两便是!”

“行吧。”老者将五两银子揣入怀中,继续说道:“那日小老儿在街上闲逛,行至紫石街附近,忽听有人大喊捉奸,便去瞧热闹。却是那郓哥和武大在王婆茶坊大闹,王婆堵门不让他们进去,郓哥便骂王婆老猪狗,王婆气得追打,武大便趁机进了茶坊。”

武松横眉问道:“后面呢?”

“后面。”老者本还想卖个关子,要些银钱,却见武松眼含煞气,连忙说道:“小老儿性喜热闹,便走到茶坊门口,见武大将那衣衫不整的西门庆、潘金莲捉个正着,武大拿着扁担去打西门庆脑袋,却被西门庆一脚踢中胸口,再起不能,没过几日便稀里糊涂的死了。”

武松攥起拳头:“可有证据?”

“没有。不过西门府管家冯贵当时也在,听说那几日都是冯贵赶车,送西门庆去王婆茶坊。将那冯贵捉来,以都头手段,还怕他不肯开口?”

武松立刻想到拷问来保的场景,牢头拷问囚犯的确有些手段。

可问题是平白去西门府捉人,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武松瞪眼看向老者:“若有半句欺瞒,武松的刀子可不认人!”

老者额头渗着冷汗:“绝不敢欺瞒都头,都是小老儿亲眼所见!”

武松沉思片刻:“明早再来衙门见我。”

“还来?”

“不想要那五两银子了?”

“来,小老儿来便是了……”

……………………

回家之后,武松心不在焉,一直想着此事,马玉兰也没有多问,十分乖巧懂事。

直到戌时五刻,快到晚上八点半时,武松和马玉兰准备休息,忽听一阵敲门之声,武松前去应道:“门外何人?”

“是我,马来福。”

“兄长来了?”武松将门打开,见马来福提着食盒站在门外,问道:“这么晚了,兄长可是遇到麻烦?”

“没有麻烦,今日大官人摆了送行宴,我带些肉食给你和玉兰吃。”马来福晃了晃木质食盒。

将马来福迎进屋里,武松说道:“多谢兄长挂念,只是武松也未曾亏待玉兰,每隔三日,便会吃一顿肉食。”

“那能一样?这可是狮子楼招牌,平日里哪吃得到?”马来福打开食盒,感叹道:“今晚这桌送行宴,花了三十多两银子!”

武松随口问道:“不知给何人送行?”

“给冯管家。”马来福露出回忆之色:“当初,我就是被冯管家招进西门府。如今他年事已高,孙常接替管家之位,大官人便让冯管家回乡养老。还答应每年给冯管家五十两银子,直至过世为止,大官人说这叫什么养老保险,我也不懂。”

后面的话,武松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知冯贵要离开阳谷县,忙问道:“他已经走了?”

“明日一早就走,所以大官人今晚摆了送行宴。”

听到这话,武松急切地在屋里踱步,若冯贵走了,线索又要中断,想追查哥哥死因,如今只有三个选择。

第一,今晚潜入西门府,掳走冯贵。但西门府晚上有护院值守,必会闹出动静,哪怕他是都头也不能私闯民宅,若孑然一身也便算了,如今却不得不为玉兰考虑。

第二,明早在城门口等着,截住车队当面质问。

第三,等冯贵离开阳谷县,悄悄跟随,走出一二十里再动手……

……………………

次日。

西门庆一行人来到城门附近,冯贵老泪纵横:“老爷,就送到这里,别再送了。”

“冯管家,你为西门府兢兢业业,操劳半生,也该回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陈宁说道:“至于为何不直接给你一笔银子,是因为。”

“老奴省得,昨日老爷已说得清楚。一是担心路上不安全,二是担心我那儿孙拿了钱便不再养我。大官人如此为老奴着想,老奴何德何能?”

西门庆抓住他颤抖的手:“不管我在不在,只要西门府还在一日,就不会少了冯管家的银子。孙管家,可记住了?”

孙常点头道:“小人谨记于心。”

此时,赵镖头带着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走了过来:“大官人,这位是我好友徐镖头,一身武艺在我之上,有他护送,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便有劳徐镖头,定要送他安全回乡。”

那汉子拱手道:“徐某以命担保。”

就在车队即将启程时,武松带着几十名士兵,还有那名小眼睛的老者挡在车队前面:“先不忙走,武松有几个问题,想听冯管家说个清楚!”

徐镖头上前挡住武松:“这是我永安镖局接下的人镖,不知都头何意?”

武松身后,安同抽出刀子:“没你的事,让开!”

见安同抽刀,其余士兵也纷纷抽出刀子,百姓纷纷逃窜,一时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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